强撑着飞身上车,在车厢里坐定,冯紫英吁了一口气。
早已经在车厢里坐着的平儿妩媚地白了对方一眼,微微一笑,似乎是看出了这个男人此时的外强中干。
看得冯紫英心中也是一阵羞惭,深怕被对方窥探出了虚实,干咳了一声才道:“和凤姐儿多说了会儿话,这一别经年,也不知道回来的时候虎子是不是回喊爹了。”
平儿挨了过来,靠着冯紫英柔媚地道:“那爷就不能多陪奶奶一会儿?奶奶也是想爷想得狠了,才会从天津卫过来,琏二爷都还没有南下吧?”
冯紫英明白平儿的意思,摇摇头:“凤姐儿只是去看一看老太君和王氏他们,估计也驻留不了多久就走,碰不上面的,贾琏打算走大沽直接出海经长江回扬州,我看他半句也不提凤姐儿,心思早就不在这边上了。”
平儿脸上也露出一抹复杂的神色,好歹贾琏也和二奶奶作了几年夫妻,还有巧姐儿这样一个孩子,自己和他虽然没有夫妻之实,但是作为二奶奶的贴身丫鬟,多少也还是要比其他人亲近一些。
“琏二爷也未免太薄情了一些,巧姐儿好歹也是他的骨血,既然知道在天津卫,也没说来看一看。”平儿幽幽地道:“也难怪奶奶冷了心。”
冯紫英也不好回答这个问题。
这个时代的人对女子本来就没那么看重,像贾琏这种一门心思要以延续自家香火的,自然更看重儿子,反倒是自己这种一门三房急需男嗣来延续香火的,但是却对桐娘那般疼爱,在府里人看来都觉得不可思议。
再说疼女儿,但是这般喜欢疼爱的,还是很少见,尤其是还在没有儿子的情况下,就连沈宜修都觉得自己对女儿的疼爱有些过了。
“也许他也有他的苦衷吧,在扬州那边他也有儿有女一大家子了。”冯紫英笑了笑,“也没关系,巧姐儿就当我的女儿罢了,等我从陕西回来,就把巧姐儿收为干女儿,日后巧姐儿若是要出嫁了,咱们冯家也可以风风光光替她大办一场,总要咱们的颜面给撑起来。”
冯紫英的话让平儿内心也是一暖,这才是真正的男人,巧姐儿虽然不是他亲生,甚至二奶奶和他也只算是不能见光的地下情,但是大爷却从未把巧姐儿视为外人,能够这样考虑安排,可以说是真的仁至义尽,再联想到大爷对贾家所有人的恩情,这个男人真的是值得托付终生。
见平儿脸色,冯紫英就知道女人被感动了,微微一笑,“好了,这也是理所当然的事情,难不成巧姐儿我们就不管了不成?我还做不出这等没品的事儿来,倒是平儿,你这次和我一起去陕西,一去也许就是一两年,也得要抓紧时间,替爷生个一男半女,……”
平儿脸一烫,但心中更甜,“爷,女人有身孕也要讲个机缘,奴婢当然是愿意的,就看机缘合适不合适了。”
“哪有甚么不合适的?你这身子体格我看就很合适,大不了爷在你身上多花点儿力气耕耘一番,……”冯紫英眉目间也尽是温柔,看得平儿心中一荡,禁不住挨着男人更紧,“爷莫要如此,还有琴姑娘和妙玉、岫烟姑娘她们一道呢,晴雯这小蹄子若是看到爷对奴婢不一样,肯定又要发飙了。”
说到晴雯时,平儿嘴角带笑,显然是带着开玩笑性质。
冯紫英也笑了起来,“晴雯不是和你关系很好么?”
“越是好,才越是计较这些,别的也就罢了,可唯独爷的宠爱,晴雯是肯定不会容忍低人一头的。”平儿笑着调侃道。
“那也好啊,让爷看看平儿和晴雯究竟有什么不一样,……”冯紫英话语里隐含的意思就有些羞人了,平儿听得也是脸发烫,耳发烧,轻轻捶了冯紫英一拳,“爷莫要说这些下流话,没地辱没了你小冯修撰的名头。”
“嗨,平儿,这你却不知道了,风流修撰的名头从何而来,可不是因为我擅长诗词歌赋,都知道我这方面不行,能博得风流二字,除了大家羡慕嫉妒我桃花运甚好外,也许就是我在对待女人身上的态度吧。”冯紫英悠然道。
但这番话却深合平儿之心,若非冯紫英总能以一种平等的姿态来和包括自己、鸳鸯、晴雯、司棋这些丫头说话交流,大家也不会对他有如此好感,乃至于青眼相加,正是这种态度才让大家更愿意和他交心进而倾心。
马车刚进丰城胡同,冯紫英就看见了那个高大矫健的身影,心中也是一喜,布喜娅玛拉回来了?
冯紫英连忙呼唤马车停车,招呼布喜娅玛拉上车。
布喜娅玛拉显然不太喜欢也不太适应做这种马车,但在大街上又不好拒绝,只能皱着眉头上了车。
好在距离冯宅不远,所以一进冯宅门,布喜娅玛拉便跳下车来。
平儿很知趣地便招呼小丫鬟去书房上茶,冯紫英便和布喜娅玛拉进了书房。
布喜娅玛拉不是第一次来冯府,不过此番来的心境却又不一样。
她虽然是个豪爽利索的性子,加之自己的特殊身份和各种传言纷扰,使得她的婚姻一直不顺,到最后干脆就自暴自弃,就不想再嫁人了,索性自由自在按照自己的性子来生活。
但不管怎么任性自由,叶赫部和海西女真的命运却是摆脱不了的羁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