永隆帝脸色也是一暗,他也没想到冯紫英居然一上来就发大招,直接戳到了朝廷的痛处,也是他的痛处。
这桩事情在朝中也是隐秘,只有兵部和内阁诸公以及他清楚。
蓟辽总督在给朝廷的奏折中也是言辞震惊又深感忧虑,认为如果按照当前的形势下去,恐怕建州女真对整个海西女真的征服要比最初朝廷想象的要快得多。
特别是对海西女真辉发部的剿灭吞并彻底震慑了海西女真其他残余两部。
如果说最早建州女者对哈达部的征服还没有引起大周的足够重视,那么辉发部的溃灭就让大周,尤其是让直接面对建州女真的辽东镇感到了森森杀气和寒意,同时也让海西女真仅存的两部——乌拉部和叶赫部噤若寒蝉。
一直被视为与大周关系密切的辉发部没有得到大周任何支持,那么下一步建州女真在对残余的乌拉部和叶赫部动手的时候,又该怎么办?
整个大殿内从开始的窃窃私语到慢慢都注意到了永隆帝阴厉的表情和几位阁老难堪的神色,大家都已经明白这恐怕是真的了。
永隆帝深深地吸了一口气,点点头:“确有此事。”
他不是没有担待的皇帝,在接到辉发部的求救信之后,辽东镇也是急报朝廷,但是最终在兵部和辽东镇计议之后,还是痛苦而艰难的保持了沉默。
无他,后勤严重不足,难以支撑起一场像样的战事,而辽东也没有做好和建州女真开展的准备。
辽东镇的现状虽然在九边算是最好的,但是后勤补给问题一直是困扰其最大的难题,特别是粮食难以自给,军民都需要从关内运来,而这运输成本算下来谁都要喊吃不消。
三石粮食运到辽东如果能剩下一石,那就算是相当不错了,其中路上消耗折损,可想而知。
可以说在辽东打仗就是打消耗打后勤,而后勤却恰恰是辽东最大的软肋。
“臣不知道在座诸公对于辽东辽西局势究竟了解多少,但是臣还是要说一句,现在辽东那边行人司和兵部职方司传回来的消息都表明在吞并了辉发部之后,建州女真实力大增,已经磨刀霍霍准备对乌拉部动手,而乌拉部远在辉发部以北,大周现在即便是想要援助乌拉部也已经失去了可能性,嗯,也没有那个实力,只能眼睁睁的看着建州女真吞并乌拉部。”
冯紫英没有顾忌兵部尚书张景秋和内阁诸位包括齐永泰难堪的脸色,自顾自地道:“不知道下官这个说法是否属实?”
这个话题当然不是针对皇帝了,而是针对兵部了。
永隆帝低垂眼睑默然,而张景秋却是脸色变幻不定,最终还是长叹一口气道:“乌拉部所处位置特殊,比哈达部更北,而且三面皆被建州女真包围,另外一面则是面对素来和建州女真亲善的左翼蒙古的科尔沁部,我们没有办法援救,而且当下辽东的状况只能是维持守势,没有进攻之力。”
虽然朝中臣工们都知道朝廷在辽东的局面很艰难很危险,但是毕竟离他们太远,他们也对那边缺乏一个清晰的认识。
所以说句不客气的话,便是作为首辅和次辅的叶向高和方从哲二人对辽东的局面也是模糊不清的。
丢掉一个女真的小部落,好像也没有什么不得了。
就像元熙三十九年建州女真灭了海西女真哈达部,好像也没有什么大不了,去年吞并了海西女真的辉发部,虽然让大周有些难堪,但是好像也没有真正对大周构成多大的威胁。
但是对于精于军务的张景秋来说,却完全不是那么一回事了。
辉发部的溃灭是相当危险的一个开端,使得大周已经无力干预和制止建州女真的疯狂壮大了,而一旦乌拉部被建州女真吞并,此消彼长,这都让建州女真得以不断的膨胀,等到把叶赫部再吞下,张景秋很清楚,辽东便不可守。
守也只会让辽东成为大周身上一块不断失血溃烂的伤疤,甚至可能活生生把大周拖死。
“多谢张大人直言相告,那下官再问一句,如果乌拉部被建州女真吞下,叶赫部位置应该比乌拉部好得多,紧邻我们大周,我们辽东镇可否能与叶赫部联手抗击建州女真?”
张景秋苦笑,这厮简直就是把自己当成了背景墙了,踩着自己垫背上位啊。
不过张景秋并不在意,因为这样一个机会既然连皇上都不介意,甚至乐意,那他又有什么舍不得这点儿面子?
要说那也是萧大亨和李成梁搞出来的这一包烂污事儿,自己不过是来擦屁股罢了。
只要能达到目的,那又有什么放不下的?
不过张景秋也很清楚,自己作为兵部尚书,每一句话都要对朝廷负责,对殿堂上的所有人负责,每一句话都要有理有据无懈可击。
思考再三,张景秋才深深地吐出一口浊气,然后又捋了捋颌下短须沉声道:“理论上可以这么做,但是关键在于叶赫部和建州女真实力相差悬殊,若是我是建州女真,只需要从侧翼牵制辽东镇,其余力量便可把叶赫部吃下,而且反过来还可以借势袭扰辽东,到了那个时候,辽东镇就会进退两难。”
张景秋还是没敢说到那时候辽东便不可守了,这话太刺激在场众人了,便是皇上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