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还知道回来读书?”黄汝良没好气地睃了一眼一脸诚恳的冯紫英,“说说,你都旷课多少日了?”
“大人,学生也不想啊,可当时是您同意了柴大人的借用啊,怎么这会儿又责怪学生呢?”冯紫英知道黄汝良也不过是嘴巴上说说而已,满脸“幽怨”地道:“学生也没闲着啊,累死累活,人都瘦了好几斤,大人不鼓励安慰一下学生,怎么还要责怪呢?”
这一段时间关于开海——举债的风声已经越来越盛,整个朝野上下都在注视着这件事情的进程。
这对于福建和浙江士子们来说都是翘首期盼的,黄汝良本身就是其中“上蹿下跳”的中坚力量,叶向高稳坐钓鱼台,幕后遥控指挥,眼见得这件原本在他们看来相当艰难的事情竟然有可能成功了,如何不让他们感到振奋?
“哼,难道就不能合理的安排一下时间,哪怕你抽个半天时间来读读书修修史,也是自我提升啊。”
黄汝良当然知道冯紫英肩负重托,关系到对方的利益博弈,但他是翰林院掌院事,这冯紫英一个庶吉士大半年不见人影,前期还好说毕竟是军务为重,但现在回来了也是十天半月不见人影,自然就有人说闲话了,起码样子应该做一做才对。
但开海——举债事务委实过于庞杂,不是一天两天能谈得下来的,各方利益和关注的焦点也不尽一致。
以柴恪、杨鹤等人希望尽快敲定此事,湖广派也在大力支持,这样举债所得银两便可补充粮饷,支持西进沙州、哈密。
而江南士人大部分还是希望能开海,这样对于闽浙的商贾和寻常百姓都是一个机遇。
只是北地士人还在纠结,但是北方九边恶劣的边患使得他们也也别无选择,无外乎就是一个讨价还价的过程。
还有武勋代表的军队,自然也希望从中获得更大的利益。
可谓一石激起千层浪,所有人都为此事躁动起来了,关乎自身利益,而且重大长远,没有人可以无视。
“弟子谨遵大人教诲,明日就来读书修史。”
冯紫英也知道自己在翰林院中充当庶吉士的时间不多了,预计很快就会有旨意下来,让自己结束庶吉士的观政期,担任翰林院编修,正式成为翰林院中一员,当然这翰林院的掌院事就会成为自己的直接顶头上司。
“唔,你明白这个道理就行。”黄汝良对冯紫英的态度还是很满意的,此子虽然现在风头正劲,但并未恃宠而骄,“当然,你手里的事情也很重要,柴大人委托给你,你要尽心办好。”
他也是想到对方在庶吉士观政上没几天了,希望对方能多和这批庶吉士们熟悉熟悉,他能抢先一步入翰林固然可喜,但是这帮庶吉士里亦有不少人物,日后都是同僚,打交道的时候还很多,这份人脉关系维系好以后也大有用处。
这两边话都被你说完了,我该怎么办?冯紫英腹诽不已,但表面上还得要规规矩矩地点头称是。
“对了,上午你好好读书修史,下午你有事情么?”黄汝良突然问道。
“嗯,要去都察院一趟。”冯紫英言简意赅,但黄汝良何许人,立即反应过来,“云光到京了?”
“据说是明后日到京。”冯紫英微微点头,这等事情万众瞩目,瞒不住人。
陕西巡抚云光乃是北地著名士人,这一次却是因为其姻亲而出事,而姻亲却又是武勋,所以也是让朝中北地士人出身的官员咬牙切齿,甚至像齐永泰、乔应甲和已经卸任崇正书院山长即将出任工部左侍郎的王永光等人也都十分愤怒和失望。
因为云光出事是被缮国公石家所牵连,还牵扯到治国公马家,所以武勋那边也是相当紧张,频频活动,从太上皇到兵部再到皇上那边,都有人出面沟通,但是究竟会如何,谁也没有一个定数,这要看都察院调查结果。
但考虑到龙禁尉已经介入,估计问题会比较复杂。
冯紫英已经从张景秋乃至两位首辅次辅大人那里获知了一些动向,那就是皇上应该和太上皇有了某些默契,那就是朝廷不会在武勋贪墨枉法的问题上扩大化,但是武勋也要接受朝廷在开海之后可能的一些变动,但具体如何变动,还要下边具体操作人员来磋商。
同样虽然太上皇和皇上有了默契,但却不能直接向都察院下旨,那就成了笑话了,这同样需要各方的沟通,甚至很多东西只可意会不可言传。
冯紫英就不得不悲催的充当起这样的信使,比如兵部张景秋和都察院乔应甲之间的,比如武勋们及其太上皇与皇上之间的,皇上与都察院之间的,他的特殊身份的确是承担起这份职责的最佳人选。
“唔,紫英,这等事情不宜太过深究,大局为重。”黄汝良也隐约知晓冯紫英这段时间的忙碌,点点头,不再多言。
冯紫英回到家中时,已经是戌正了。
“爷,平儿姐姐来了。”玉钏儿守在门口,显然是一直在等冯紫英,“都等您一个时辰了,也不肯走,非要等到您回来见到您。”
冯紫英没想到王熙凤的消息也这么灵通,但想想这女人恐怕这几日都是坐卧不安,一直惦记这事儿,这会儿肯定要派一个可靠的人来打探消息,也只有平儿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