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有度走了,满怀希望和激情的走了。
后半顿酒基本上围绕着这篇文章该如何写来探讨了。
准确的说,不是探讨,而是受教,方有度已经感受到了如果自己在这上边能有突出的表现,也许自己这个位居末列的三甲同进士,未必就不能留在京中。
而按照惯例,他这种排序靠后的同进士基本上在观政期结束之后,都是要回到地方去的,去担任推官或者知县应该是正常去向,而且观政时间基本上都要干满三年。
但如果有了突出表现,那便不一样了,内阁阁老,六部堂上官,甚至皇上,如果博得他们的关注甚至青睐,那一切都不在话下。这也是这帮观政的进士和同进士们的最大动力。
对于这类总结性文章,冯紫英前世中从政几十年不知道写过几百几千篇了,如何抓住核心,突出重点,点燃爆点,吸引眼球,这都是轻车熟路,信手拈来。
方有度好歹也是进士,文采辞藻都没问题,遣词用句甚至都比冯紫英更厉害,关键就是没经验。
这种新东西,估计也从来没有人干过,这个年代绝大多数人都是夹杂在自己奏章、奏折里边零散性的表述自己的意图,而像这种系统化有针对性的提炼加工,估计就真的是第一遭了。
本来还想留方有度再喝一会儿茶的,但方有度早就坐不住了。
估计他今晚回去又得要熬夜,不过冯紫英也提醒了他,不急于一时,写出来之后先自己反复锤炼,最后再拿给自己审稿,时间还很宽裕。
一份《内参》,怎么可能只有一篇文章?当然要内容丰富了。
不求面面俱到,但是起码要做到让更多的人留下深刻印象,尤其是这是创刊号。
既然打定主意要干这事儿,那就要准备周全,这样一份出自于翰林院的《内参》,铁定是要载入大周史册的。
但如何来真正将这份刊物的从萌芽到培育,再到发展壮大,乃至发扬光大,这里边还有不少坎儿要迈。
首先要获得礼部右侍郎兼翰林院掌院事的黄汝良的认可。
没有他点头,这份《内参》永远别想出头,另外这类文章大多涉及到一定朝廷政务,相当多还是较为敏感的话题,肯定需要一定程度的保密,那么如果要印刷出来,那就不能在外边去。
翰林院有自己的印刷作坊,主要是为印刷史书和经义提供服务,技术不错,但是规模并不大,冯紫英觉得这也许是未来这个领域的一个契机。
接下来的几天里冯紫英都疯狂的忙碌起来。
除开方有度,还有郑崇俭和王应熊,自然也少不了练国事和许獬。
“子逊兄,海外之大,恐怕你我都是道听途说,唯有那些个真正出入海疆的海商们怕是才真正了解,不知道子逊兄和你们老家的这海商们熟悉不熟悉?”
许獬早就觉得这段时间冯紫英这家伙不对头,鬼鬼祟祟,但是又显得十分忙碌,原本觉得百无聊赖的读史学史也开始感兴趣起来了,还在学习中经常提出一些问题来。
看到他频繁接触京中观政的进士们,许獬就知道这家伙肯定是在谋划着什么大事儿,但是却又不好深问。
直到今日这家伙终于找上了自己,许獬就觉得有戏。
“有一些了解,但是为兄到了京师之后就少有接触了。”许獬不清楚冯紫英意图之前,还不敢轻易表态,虽说他也觉得冯紫英应该不会对自己有什么不利,但是他不是方有度、郑崇俭这等盲目崇拜冯紫英的角色,很多时候都需要多考虑几分。
“京师城应该有福建会馆吧?难道子逊兄从来不去?”冯紫英笑着道:“子逊兄,小弟是有事相求。”
“哦?什么事儿,只要愚兄能帮得上的,当然不在话下。”许獬点点头。
“嗯,子逊兄,你我就不绕圈子了,闽浙沿海民众苦海禁久矣,盖因闽浙沿海多山少地,人多地少,谋生不易,走海谋生自古以来就是他们的生存方式,但是从前明到大周,因为各种原因而导致了海禁之策盛行,但实际上目前海禁虽然依旧,其内里却已经是千疮百孔,执行力度如何,朝廷也心知肚明,但是一旦提出解除海禁的话,我们都能想到肯定会遭遇很大的反对,……”
对于冯紫英在解除海禁上的态度,许獬是早就知道的,甚至朝廷一些有心人也一样清楚,否则也不会有馆选庶吉士上他受人之托来了那一回“交易”。
当然,不是说人家看上了冯紫英这个人有多么大分量和影响力,而是更看重冯紫英背后的人以及他出身所代表的群体。
同时冯紫英所代表的的北方士人也是一个关键。
朝廷中最反对开海的就是北方士人文官,另外武勋群体作为军中举足轻重的力量,也一直持反对态度。
而冯紫英不但是武勋群体中异军突起的佼佼者,而且其背后两大佬——齐永泰和乔应甲都是北方士人的中坚力量,而且齐永泰极有可能日后会成为北方士人的代表人物。
正因为如此,冯紫英的态度和影响力才显得格外特殊。
许獬微微点头,“紫英,若非如此,开海又如何能这般艰难?”
“海禁之初或许有其理由,但是时移世易,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