都察院从来就是处于政治旋涡中间,从一个波峰跃上了另一个波峰,几乎不会有太多间隔,这是它的性质决定了的,无可改变。
作为都察院右副都御史,乔应甲自然也早就有这方面的自觉,所以他在冯紫英半句没流露出他面临的各种攻讦和非议。
刑部天牢名以上是刑部掌管,但实际上移交给大理寺的案件,和部分龙禁尉的案犯一样需要移交到这里,正因为如此,较为复杂的组成和庞大的规模,使得不明情况者一直对这里讳莫如深,但实际上这里一样是无数政治势力争夺和博弈的焦点。
都察院在去年两浙盐政风暴中大获全胜,以一名巡盐御史和一名布政使司参议和两名知府落马告终,至于其他虾兵蟹将就不计其数了。
这算得上是横跨了元熙帝和永隆帝近十年来大周朝廷最大的一桩贪腐案件了,查封的财产和需要发配为奴的人数都超过了想象。
今年都察院又把刀锋转向了刑部,他们联合了刑科给事中一起发难,对刑部掌握下的大牢展开行动。
这一次因为没有龙禁尉的配合就显得没有那么顺利了,虽然也罗列出了一些问题来,但是在刑部、大理寺以及龙禁尉这些老手面前,都察院并没有能真正取得多少实质性的战果,因此陷入了一场拉锯战中。
当然,也不是说都察院就此折戟沉沙了,刑部也不是铁板一块,一样有希望某些人落马腾出位置的,龙禁尉中也有支持与都察院合作的,所以依然有战果,只是不如想象和期待的那么高,同时也面临着刑部和大理寺的反弹。
影响到了大周司法体系正常运转这个帽子扣上来,都察院也需要掂量一番。
“唔,你也听说了?”齐永泰略感惊讶,这段时间本该是冯紫英他们最紧张的时候才对,没取得秋闱大比的成绩之前,恐怕谁也没有心思去考虑其他。
“嗯,略有耳闻,无外乎就是刑部大牢里边有各种不堪言之事,不过这好像不是新鲜事儿吧?”在和卫若兰、韩奇以及柳湘莲一起喝酒的时候冯紫英就听卫若兰提起过刑部大牢这场风暴。
现在双方都骑虎难下,都察院这边准备不够充分,没有能一击必杀,所以有些难堪。
好在这不是乔应甲发起的进攻,应该是另外一位左副都御史领衔的一战,嗯,大概也是有些眼红于去年乔应甲联手杨鹤在两浙的大获成功吧。
哪个地方都一样充满了斗争,都察院也不例外,但是大家似乎都已经认可了这样的一种运作模式,只要是在界限内,大家都按照规矩来。
“哼,紫英,看来你这还没有真正踏上仕途,似乎心态就已经开始有所改变了啊。”齐永泰有些不悦的哼了一声,显然是对自己得意弟子对刑部大牢里这种龌龊事的态度有些不满意。
冯紫英吓了一跳,赶紧起身拱手道歉:“齐师,弟子有些放肆了,只是弟子原来跟随父亲在军中也曾经呆过数年,对这等事情亦是见过,也有所耳闻,所以……”
“紫英,我知道你的经历和其他同学不同,但是这不是我们作为读书人可以麻木不仁的理由,这些龌龊勾当,也正是我们要为之努力清除积弊的目标。”齐永泰严肃的看着自己这个弟子道。
自己这个弟子在政治领悟力和判断力上是无与伦比的,唯独在政治信念上却始终有点太过于圆滑了一些,缺乏一些坚持。
齐永泰一直力图改变冯紫英这一点,但是他意识到这很难,好在这个弟子起码的底线还是有的,这一点也让他比较放心。
“弟子受教了。”冯紫英郑重其事的躬身点头。
“唔,你还年轻,将来你会明白,作为一个士林文臣,我们最重要的便是不能违背我们的本心,不能背离我们毕生追求的信念,……”齐永泰有些感慨。
冯紫英还是的承认这个时代的士林文臣们都还是有一些自己的信念追求的,嗯,应该说是相当大一部分士林官员都是如此。
当然那种庸庸碌碌无所追求混日子的,那种蝇营狗苟甚至不择手段全无信念者也不少。
冯紫英希望自己可以效仿齐永泰,但是却不能全盘沿袭。
刚则易折,缺乏灵活性和手腕,往往并不能达到你想要的最好结果,这一点上冯紫英无论是前世为官还是今世所见所闻,都已经认识到异曲同工,没有太大的差别。
齐永泰太过于清正,对自身信念也过于坚持,而乔应甲则是功利性更强一些,冯紫英觉得自己也许会像乔应甲一些,但是却应该努力向齐永泰看齐。
冯紫英是在齐永泰府上用了晚饭才走的。
还好,齐永泰也并不是像外界想象的那样清廉严苛到连普通生活都难以维系的状态,应该说这顿晚饭还算丰盛。
像齐永泰和乔应甲这类官员,现在已经很少留人吃饭的情形了,除了特定的通家之好或者亲戚,亦或是像冯紫英这类得意门生,一般的官员,哪怕是品轶再高,或者关系再密切,都不会如此。
而能在吏部左侍郎家中吃一顿饭,也足以向世人炫耀了。
冯紫英当然不至于那么浅薄,但是起码他在晚间离开的时候,还看到齐府门外至少还有十来辆马车和小轿等候着,这意味着齐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