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会儿江南最火的新闻,仍是小公主的悬壶,大家也在说那天小公主说的话。
毕竟这会儿太子和小公主都在江南,大家起先说话都很注意,但随着酒意上涌,说话也渐渐随意,声音也渐渐高了起来。
忽有人道:“你们说,小公主和医道部,对这个天下最大的改变是什么?”
旁人道:“神明降世,让人心生敬畏?”
“不是,”那人道:“让天下医者,出谷迁乔。”
大家不由得一静。
那人道:“以前,若是能选,一个秀才和一个大夫,大家都想当秀才,不想当一个哪怕很厉害的大夫……但现在,不少人在后辈念书不成器的时候,会毫不犹豫的让他学医,也不知道假以时日,会不会与科举比肩。”
“我认为不会。”一个清朗的少年声音道:“万事都该有个度,如今就恰恰好,真要人人都对医术趋之若鹜,未必是好事。”
“为何?”
少年道:“念书与医术不同之处在于,念书除了费些银钱之外……确实对人有益,读书可以明理,哪怕连一个童生都考不上,只是识字,也比不识字要好的多。而医术,只是读医书,根本不能成,必须去真的行医,而就算真的行医了,也未必能成……不成的,对自己无益,还有可能害人。”
“明磊这话精辟,确实如此。”
“若只为谋生,做不了真正的医者。”
“神医不怕多,可是寻常大夫,世上真的需要这么多吗?反正我去请大夫,还从没遇到过请不着的时候。”
大家七嘴八舌。
郝花时笑着,朝大家做口型:“小哥哥。”
他的意思,这个叫什么“明磊”的,就是之前那个少年,他估计是猜出他们的身份,故意说这些话让他们听的。
其实这话还真不能算错。
心宝的御药坊,开始推广成药,其实中间大部分的原因,也是怕民间大夫水平良莠不齐……至于大家观念上微妙的改变,他们还真没有想过。
几个人正说着呢,外头又有两个人进来。
不少人站起打招呼:“之然、程兄!”
两边一通寒暄。
然后说不了几句,又回到了之前的话题。
那位“之然”笑道:“小公主天生神人,这是不假的,小小年纪,却架势十足,且医道上头,确是无人能及……我听闻吴休容被她驳的无地自容呢!”
旁人纷纷打听,他便笑吟吟的说着。
几人对视了一眼。
这位“之然”就太明显了,句句都是恭维,一点不像正常聊天了。
这估计是听人说了他们在这儿,临时赶过来的。
晏青山几个人兴致消了,就开始有一搭没一搭的聊天,不再注意下头的动静。
一直到外头天色昏暗下来,店堂中灯烛高照,一楼中间的台子上,忽有一个女子抱着琵琶,慢慢的走了上来。
此处只是酒楼,并非青楼,这女子穿的也并不清凉,抱着琵琶的样子,颇有几分雅致。
心宝吃饭,是典型的只吃上半场,一上桌专心干饭,吃完了就不吃了。
所以这会儿她已经吃完了,一见有好看的小姐姐弹琵琶,顿时很感兴趣,搬着凳子坐到了栏杆边,小手臂交叠着,下巴搁在上头,眼巴巴的等着。
这会儿元沈绝还没吃完,郝花时倒是吃了个差不多,也搬着凳子过来,架着腿在旁边给团子磕瓜子。
下头琵琶女坐好了,垂首敛目,轻轻一拨弦儿,叮咚一声……
郝花时随手给小师父嘴里塞了个瓜子仁儿,扫了一眼下头,微微勾唇。
他们坐到栏杆边,其实下头看一眼是正常的,但时刻注意着,又不敢让他们看到他在看……那就有些奇怪了。
看来还真有几个人等着蹲他们的。
心宝完全没注意,听的津津有味。
她其实不懂音乐,就是听个响儿,但是看着美女抱琵琶,就觉得真好看,人长的好看,弹个棉花听着都挺好听的。
一典弹罢,零星几声叫好。
心宝想礼貌的拍个巴掌的,然后就被郝花时不动声色的拉开了。
忽有一个华服公子,似有几分醉意,摇摇晃晃的上了台子,伸手就拿过了女子手中琵琶,朗声道:“借来一用!”
琵琶女愕然道:“这位公子……”
那公子摆了摆手,示意她下去,然后就在台上坐了下来,微微抬手,广袖滑下,他指尖一拨,铮然之声顿起……比起刚才的缠绵,这一曲,明显高亢激烈的多。
有人道:“《拿鹅》?”
旁人纷纷点头,静静听着。
时下男子很少有弹琵琶的,但这人居然弹的不错,就算心宝这种外行,都觉得好听,好像忽然懂了什么叫“银瓶乍破水浆迸,铁骑突出刀枪鸣”。
元沈绝也吃完了,站在心宝身边,低声道:“这一曲,叫海青拿天鹅,海青又叫海东青,是一种猛禽,很多牧民用它来打猎,这曲子,就是海东青与天鹅激烈搏斗,最终取胜的情形。”
心宝不明觉厉:“老婆真厉害,什么都知道。”
“我不厉害,”元沈绝淡淡的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