清风送来的声音中带着几分当事人都不愿意承认的倔强。
望向那双眼睛, 霎时间,便会被那眼中的执着击中,似乎非要得到回应和答案。
此时的扶兰, 不像白扶兰那样单纯,却也不似黑扶兰那样对谢拂恨意深重。
他既有前者对谢拂的在意,又有后者的偏执,结合在一起, 便成了对谢拂的偏执。
谢拂神色未变,似乎并不意外扶兰的反应。
无论哪个扶兰,在他眼中,一直都是这一个,一个人。
他抬手在扶兰头上揉了揉,淡声道:“没有。”
比起委婉的表达, 扶兰还是更喜欢直接的回答。
有就是有,没有就是没有。
“别乱想。”
扶兰抬头看着他。
半晌, 似乎才被谢拂的目光烫到了一般,飞快收回视线,一句话没说,直接转身跑开。
谢拂看着他跑回竹楼,消失在视线中, 有才将目光看向那只烤得正好的鸡。
抬手将它取下来,用匕首将它削成一块一块。
一如当日。
躺在床上, 扶兰侧身面对着墙壁, 整个人都有些失神。
紊乱的心跳才逐渐平息。
自己刚刚怎么了?
怎么会……
怎么会对那人说这种话?
明明都刻意没去想有关于这一世的记忆, 为什么还会被那短短的一年所影响?
扶兰闭上眼, 揉了揉脸, 似要将那脸上的温度给散去, 却收效甚微。
直到他逼着自己去想那些并不美好的,一次次死去,一次次在妖魔的队伍中失去理智的记忆,才渐渐平息。
本是想平复心情,可闭上眼睛,躺在这张熟悉的床上,嗅着身边熟悉的味道,在他自己都没察觉到的安心中,竟当真渐渐睡了过去。
恢复记忆的他,梦里不再是从前那些从开始的痛苦到后面甚至多到枯燥乏味的记忆,反而是一些简单而安宁的回忆。
有他在山上强行跟老虎“做朋友”,有他穿着不合身的衣服去溪水中抓鱼,接着又从抓鱼变成了在水中嬉戏玩闹,一块光滑点,颜色好看点的石头,便能让他傻傻地摆弄好半天,等到天色渐晚,他不仅抱着一无所获的竹篓回去,身上的衣服还湿了半身。
傻透了。
在扶兰眼中,这样子的他傻透了。
可看着梦里“自己”干净纯粹又欢乐的眼睛,那样毫无阴霾的模样。
不可避免,也不可否认的是,扶兰心中产生了深深的,深深的羡慕和嫉妒。
扶兰……
扶兰……
梦里的谢拂在唤他的名字。
扶兰甚至不敢应声,只能眼睁睁看着梦里的那个扶兰欢快地跑向谢拂。
睡梦中的扶兰揪紧了被子。
不知何时,他被一阵熟悉的香味唤醒。
悠悠转头一看,便见那床头的矮榻上,放着一张鲜嫩的荷叶,荷叶上赫然是本不该出现在这儿的烤鸡。
*
日子一天天过去,谢拂和扶兰似乎僵持在了这里。
谢拂没有如扶兰所想的那般杀他,却也没有放他离开。
他像是打定主意,要让扶兰留在这里,留在他身边。
他们甚至夜晚也依旧睡在一起,不过跟从前的安慰不同,如今的睡在一起,大约只是为了看管。
“谢拂,你准备什么时候杀我?”扶兰有一日问。
“不杀你。”谢拂说。
扶兰轻笑一声,“也对,你应该也知道,就算杀了我,也只是徒劳无功。”
从前杀他许多次,若真有用,他又怎么会站在这里。
虽然不明白谢拂是如何知道杀他没用的,但,他也并不好奇,毕竟,那只是无关紧要的事,不是吗?
重要的事这件事所导致的结果。
“那你打算怎么处置我?”扶兰又问。
“你想怎么处置?”谢拂反问。
“你觉得,作为师父,我应该怎么处置你?”
扶兰心说他怎么知道,这要问也应该问谢拂自己。
谢拂走到他身后。
不习惯将自己后背暴露给别人的扶兰,浑身都有些紧绷,他想转身避开,却被谢拂自身后按住,“别动。”
扶兰当真就不动了,这种熟悉的、似乎是从骨子里流露出来的听话,令扶兰有些羞恼。
谢拂却抓着他的头发,没有梳子,他便以手作梳,梳理着扶兰因为久未打理而有些凌乱的头发。
也不知什么原因,这些头发在谢拂手中格外乖顺。
只需要轻轻梳下来,它们便变得顺滑无比。
谢拂将它们一一梳顺,又用一根红色的发带将它们绑起来。
青丝红带,似乎正般配。
扶兰面前出现一片水面,他的模样清晰地映在水面上。
“看看。”
扶兰抬头看去,便见水镜中的自己,变得比之前雅致得多。
像个人。
而非妖魔。
扶兰伸手想将发带扯下,他不需要,不需要束发,不需要约束,更不需要做个人。
谢拂却在他的头发和发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