漫夭虽心有准备,但仍不免身躯一震,竟然真的是他!宗政无忧为什么会出现在那里,又恰好救了她?还那样轻易的让傅筹将她带回了将军府。她以为,他那样骄傲自负的人,无论当年他最后问她的那句话是真心还是假意,他都会因为她的拒绝,让他倍觉难堪,从此对她厌恶入骨,视如陌路。可白日里她命悬一线之时,他朝她飞渡而来如天神般姿态的身影却是那样的急切。她落在他怀里似乎也能感受到他起伏不定的胸口带着显而易察的恐慌,那是从来都不属于他的情绪,令她在昏迷前的一刻,几乎错觉她是那个人生命中不可或缺的一部分。
对宗政无忧,她以为她已经将他淡忘了;她以为再听到他的名字她会很平静不会再心疼;她以为他的再次出现不会搅乱她的心……漫夭用那只没有受伤的手抚上胸口,攒紧了胸前的衣物,闭上眼,被埋藏在心底的伤口又被撕扯开来。
泠儿发觉她面色有异,忙扶了她躺下,担忧道:“主子,您别想那么多了,好好休息吧。”
她深吸一口气,平定心神,拍了拍泠儿的手,轻声说道:“你也受了伤,快去休息。叫萧煞进来,我有话跟他说。”
“哦。”
萧煞进来时,屋子里唯一的一盏灯被风卷灭了。四下都陷入黑暗里,他远远地跪着,暗夜里,他的脊背还是挺得笔直,一句话也不说。
漫夭静静的躺着,一种来自心底的疲惫悄无声息地伸张了出来,她睁着眼睛都会觉得累。依稀记起一年前,也是这样一个夜晚,萧煞曾说,如果她不想嫁,他可以带她离开。那时候,他豁出去自己的生死,她心里是感动的,可如今……
她侧过头,看炎炎夏季的夜里凉白的月光打在那个坚毅的身躯,说不出的寂寥之感。她缓缓开口,声音清冷疏漠,道:“萧煞,你……为什么而跪?”
萧煞垂着眼,盯住面前的浅灰色地砖,紧闭着嘴,眼底隐现挣扎的苦痛,尽数掩埋在黑暗之中。
等了半响,还不见他答话,漫夭自嘲而薄凉地笑了起来,淡声道:“既然没有原因,那就别跪了。你……出去吧,我要休息了。”
萧煞没有立即起身,而是缓缓抬眼,遥遥望着床上躺着的女子,他的目光似是有万千话却不得而言,坚毅的嘴角轻轻扯动了一下,终是没有开口。
漫夭移开目光,对着窗外清幽的一轮弯月,轻喃道:“萧煞,你可知道?在这个世间,只有你和泠儿,是我从来都没有防备过的人……你说,这世上……还有什么是值得我信任的?”中剑落湖,身体飞出去的时候,狂奔至崖边带着面具的黑衣男子的眼神悲中带痛,半张面具下的嘴唇颤抖着没叫出的“主子”二字,她看得清清楚楚。
萧煞身躯一震,心里就那么生生被扯开一道口子。
漫夭冲着他摆了摆手,语带疲惫道:“去罢。”
沉缓的脚步声渐渐的远去,萧煞慢慢走出了清谧园,刚出门口,只觉耳侧一道劲风袭来,冷芒闪耀而出,直刺心口,他眉头一动,反射性地避开锋芒,用手架开来人的长剑,反手一掌便拍了过去,正中来人胸口。
只听“当啷”一声,铁器击地夹杂着那人的一声闷哼。
萧煞定睛一看,怔了怔,皱眉道:“泠儿?你这是干什么?”
泠儿踉跄着大退三步,捂着受创的胸口,扭头狠狠地瞪着他,目光中充满了愤怒和责备,气道:“我还能干什么?当然是杀了你。你……你真该死!”主子中剑落湖,戴面具的黑衣人飞奔而来,那紧张和悲痛的眼神与她同出一辙,她也许迷糊,也许贪玩,但她并不笨,那样奇怪的神情,熟悉的气息,令她隐约觉察出这人的身份,但她并不确定,直到方才她躲在外面听到主子说的话时,才肯定那人就是萧煞。要不是怕主子难过,她真想直接冲进屋里去。
萧煞撇开头,闭着嘴又不说话了。夜晚很是宁静,空气炎闷,连呼吸都带着灼燥,闷闷地堵在心口,让人喘不上来气。
泠儿又道:“你为什么要瞒着主子做这些事?是谁让你做的?如果皇上知道你伤了主子,他一定会惩罚你的。”
萧煞嗤笑一声,看着泠儿单纯的眼睛,冷冷道:“惩罚?哼!你要真是为她好,以后就别再给他传消息,皇上……不是你用眼睛看到的那种人。你自以为这样是为她好,但迟早会害了她。”
“你胡说!”泠儿见他不但不回答她的问题,还说启云帝的不是,愈发的生气道:“皇上是最疼主子的人,他是主子的哥哥,绝对不会害主子的。”
萧煞讥讽冷笑,因心中有事,不想与她多做纠缠,便错过她大步离去。
翌日,临天皇谕旨,尘风国王子身体不适,赏花宴延后七日。漫夭在床上躺了四日,才渐渐好了些。这四日,傅筹每天下了早朝便回来陪着她,对她可以说是无微不至。
七日后,赏花宴设在京城北郊之地。云莲山避暑别宫是专供临天皇及其嫔妃、皇子公主们做度暑之用。云莲山钟毓灵秀,清幽雅静。别宫内亭台楼阁,假山怪石,建造得精美绝伦;云桥曲水,竹林碧湖,幽静如画。
晚宴设在圣莲苑,苑中有一个巨大的碧塘,碧塘中央三座水台楼阁呈三角形凌水伫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