张希孟临时改变了主意,不谈具体的内容,而是转而讲师道,在场众人,又岂能不知道为了什么!
刘三吾老脸铁青,齐泰、练子宁等人也都看着王湖切齿咬牙。
天下第一学堂,竟然出来了这么个玩意?
公然谄媚张相公,还跑去打伞,当着这么多学生的面前,简直把师道尊严踩在了脚底下,丢了大人。
张希孟来济民学堂,一举一动,都备受关注。
弄得张相改变计划,开始讲师德问题,这事必定会传遍天下,尤其是复旦学堂,他们肯定会笑话济民学堂的,到了那时候,可怎么办啊?
这些人简直恨死了王湖,一双双看向他的眼睛,简直要把他给生吞活嚼了。
至于王湖,此刻已经是万念俱灰,一团浆湖。
给张相打伞,虽说谄媚了一些,但也算不得什么大事,毕竟官大一级压死人,更何况张相公这种官中的极品!
以往有尚书、侍郎、布政使过来,也都是如此,怎么就行不通了?
到底是自己不顾师道尊严,还是张相吹毛求疵?
王湖想不明白,他只觉得自己这辈子,大约是完蛋了。
彻底毁了,一言定生死,一语断是非。
这就是张希孟的恐怖之处!
“我今天要谈师德问题,大约要讲两个方面,师从何来,师教何事……我们济民学堂汇集了八方名师,每一位老师皆是饱学之士,经历十年寒窗苦读,有着过人之处,通过层层考核选拔,才能进入学堂,教导学生。”
“但是大家伙想过没有,放眼天下,能有多少人可以读书?我可以粗略告诉大家伙,在元廷治下,真正的读书人,大约只有百分之一,如果把识字的都算上,也不过百分之三。就是只有这么点人。”
“大明治下,由于多年失志不渝的兴学,不断的投入,以江西等地为例,识字率能接近两成,其他省份,也能突破百分之五。看起来提升了不少,但依旧是五个人里面,才有一个读书人。”
“这个比例告诉我们,读书人是很珍贵的,稀少的,是国家的宝贝。说到了这里,是不是讲,读书人就高人一等,应该颐指气使,予取予求呢?这就是过去两千年,我们犯的错误,把读书人抬到了一个过高的位置上,甚至出现了站在百姓头顶的士大夫群体,这是惨痛的教训,我们不可以重蹈覆辙!”
“为了培养这些读书人,朝廷每年要花费多少钱呢?仅仅去岁国库开支,就是八百二十万贯宝钞,这笔钱不算民间捐赠,不算地方投入,也不算盐场,税卡,内帑的专项支持……更不算为了供养一个读书人,一个家庭要付出的心血钱财。”
“以去年为例,我们的军费开支是七百五十万贯,这里面同样不包括一些军屯开支,还有债券收入……但不管怎么样讲,花在教育上的钱,比军费要多,这是确定的。”
张希孟讲到了这里,突然一笑,“不少人推崇的宋朝,号称养士,他们的开支比例又是如何呢?仅仅是军费一项,就占了国库支出的七成,如此看来,到底是谁更看重士人,谁更在乎教化大业,似乎需要重新审视了。”
“说到这里,我想有些人就该明白了我的意思,读书人还是非常稀少的,而每一个读书人,都是朝廷倾尽全力,民间耗费心血,是我们这个国家,尽心尽力,供养出来的。是大明朝造就了读书人,不是读书人凌驾于大明朝之上!”
“每一个读书人,应该对国家怀有一份感恩之心,对百姓怀有一份责任!老师乃是读书人中的表率,于国于家,该怎么做,才能表率天下,才能对得起花在自己身上的钱财心血,才能对得起那些对自己有期待的普通百姓?难道国家要花钱培养一群谄媚小人吗?难道百姓想看到,自己掏空家底儿,供养的天之骄子,是个寡廉鲜耻,欺上媚下之徒吗?”
“师德二字,不光是一个老师自己的道德修养,不是你自己的事情。而是上至朝廷,下至百姓,共同的要求!既然享受了国库岁入建立的学堂,既然拿了百姓血汗变成的俸禄,你们就该符合天下对你们的期望!这也是我在很多立法的时候,专门提出来的,老师犯错,要加倍,加几倍惩罚!别人关十年,老师就要砍头,别人流放,老师就要剥皮楦草!”
“不要把尊师重教,当成理所当然,更不要觉得天下百姓欠你们的。尤其是对待学生,更不能如此!”
“天地君亲师,很多人把师徒混同父子,这其实是欺人之谈,背后的意思无非是要像对待亲爹一样,对待老师,对老师唯命是从。这是非常荒唐的想法。老师教了学生什么东西,对学生有多大的恩情,能比父子还亲?”
张希孟道:“讲到了这里,就涉及到了第二个问题,老师教学生什么……我以为老师教给学生的,是前人对这个世界的总结,是对天下至理的认识,是知识,是学问……这东西是老师一个人的吗?”
“显然不是,这是古圣先贤,无数才智之士,总结出来的。是传承千百年,恰巧到了你的手上而已。作为一个师长,该做的是什么?是把这些东西,继续传承下去,以至于发扬光大,推陈出新,达到一个全新的境界。”
“由此可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