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商人安格列举办的晚宴一直进行到深夜。
满屋的宾客从庄园出来,庄园外小道旁的树林中,早已等候着一辆辆马车。
车夫从下午到现在,等了将近一晚。
不算浓烈,但无法忽视的马粪味,始终徘徊飘荡在空气中。
两个少年和一个少女从里奥庄园出来,他们穿着贵族独有的服饰,头发是罕见的深紫色,偏向于黑,在进入车厢时,少女嫌弃的从衣服里掏出一张手帕,掩住了口鼻。
后面的两个少年则若无其事,似乎早已习惯这种味道。
三人在车厢里等了许久,周围的宾客渐渐都离开了,马车还是一动不动。
终于。
当一辆装饰奢华,印着奇特族徽的马车从前方驶过,车夫才赶忙拉动缰绳,混血高特马迈起了结实的大腿,跟在后面。
蜿蜒的小道上,两辆马车一前一后,向着魔因森林方向驶去。
这是从晚宴中出来的魔因一家,是安德鲁领的男爵家族。
有些昏黄的双月悬挂在漆黑的天际。
冰凉的夜风从窗口的缝隙中吹入,莉娜缩了缩身子,泛红的脸蛋中透着几分厌恶。
维安手中握着一个精致小巧的酒壶,时不时喝上一小口,明明冰凉,但辣喉的酒水使得身体涌起一股热流。
莉娜突然一把抢过酒壶,送到口中喝了一大口。
维安急忙抢了回来,发现酒没了,忍不住就跟莉娜吵了起来。
冈布茨目光平静地看着他们,等两人各自负气不理对方时,才缓缓说道:
“深秋的夜是冷了点,但和凛冬相比,依旧显得温和,身为魔因家族的一员,自幼接受骑士训练,你们难道连这点寒冷都无法忍耐了吗?”
莉娜噗嗤笑了出声,整个人靠在车厢上,“冈布茨,我亲爱的弟弟,从昨天起,你就变了个人,是父亲的话把你吓到了吗?喔~真可怜。”
维安肩膀不断耸动,强忍着笑:“对不起,冈布茨,我没有这么想,相信我,以我对你的了解……看的出来,这才是真实的你。”
冈布茨稚嫩的脸蛋微微皱起,他可不觉得自己说的有问题。
“父亲的话确实惊人,但和我刚才说的没有关系,如果非要坚持,我认为你们才是被吓到的那个。你们醉了,回到家好好休息吧。”
冈布茨说的很认真。
只是他这番老气横秋的作态,还是引发了姐姐和哥哥的笑。
车厢内的三人,是姐弟,但其实是同龄,莉娜上个月刚满十六岁,维安还差三个月,冈布茨最小,刚满十五岁。
他们,并不是同一个母亲生的。
格德尼·魔因是他们共同的父亲,魔因家族当代男爵,是第三代爵位继任者。
在安德鲁领,关于魔因家族一直都流传着一个谣言,那就是魔因家族的祖辈,其实世代都是奴隶。
只有男爵才知道,这其实并不是谣言,而是事实。
但就在昨天,知道这个真相的人,多了三个,那三个人……就是车厢里同父异母的三姐弟。
祖辈曾是奴隶,这一消息确实极具冲击力,然而绝不是平日里滴酒不沾的莉娜突然喝醉的原因。
实际上,父亲并不止他们几个孩子。
在冈布茨年幼时,曾见过大哥、大姐以及二姐,他们年长冈布茨十岁左右,然而在很久以前,大哥和二姐突然消失了。
只有大姐,嫁到了遥远的北境,一次都没有回来过。
冈布茨闭上眼睛,其实莉娜和维安说的都没错,他确实变了个人。
或许是昨天父亲告知的真相过于惊悚,以至于他确实被吓到了,被刺激到了。
自那以后,一直到现在,此时此刻,他的脑海里,都还在源源不绝的涌现出一些陌生记忆。
或许,他并不陌生,只是沉寂太久了,来不及适应。
那些记忆,是他前两世的记忆。
一份是苏秋练的。
还有一份是范洛的。
现在,这些记忆,被冈布茨继承了。
冈布茨还是冈布茨,只是一下子知晓了许多以前不知道的事情,成长了,因此莉娜和维安才会觉得好笑。
明明看起来是个小屁孩,语气作态却装的跟父亲一样。
冈布茨也知道自己现在的问题,干脆不再多说,他心想着等自己再长大几岁,把胡子蓄起来,到时别人就不会笑他了。
车厢里安静了一会,维安突然坐直身子,严肃中带着点惧怕的说:
“魔因森林那个地方,我们真的要……”
莉娜蹙眉,眼睛使劲朝车夫所在的位置示意,维安话说到一半,憋住了,十分难受。
冈布茨睁开眼,看到莉娜和维安满脸的忧愁,原本忐忑不安,犹豫不决的心,一下子就坚定了下来。
马车在小道上行驶了一个多小时,进入了一处茂密的森林,各种虫鸣、鸟啼、野兽的嘶吼声交织成一篇杂乱无序的乐章。
车厢前头,一只只飞蛾扑腾着围绕着油灯飞舞,车夫绷着张满是皱纹的老脸,时不时望向树林四周。
警惕着可能扑出来的野兽。
魔因森林从未平静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