葛如礼激怒之色一闪而过,心中知道,若是他回避此人的邀战,张信之自然也可无视他的挑战。他辛辛苦苦想出来的“绝对”便无用武之地了。
“无名之辈也敢出头?也罢,汝且出对来,让某教教汝对仗之学。”
张哲嘴巴继续微动:“贤弟只管把我挂在堂上的那幅八句长联说来,让他一边玩去。”
江上央听到这话,当即对葛如礼露出了怜悯之意。那长联正是他这几日正在用功的课业, 难到了委实令人发指的地步。
“汝且听好了,”江上央朗声开念,“绿化山清山化绿,”
众人当即喝了一声彩,都听出来了,这是回文联。从头到尾念与从尾到头念都是一模一样的字。
葛如礼冷笑一声,七字回文联而已,且看我来教教汝!
可谁知江上央又念出了下一句来,“长流水秀水长流,”众人当即又叫了一声好,这便是“山水”连句回文了。
“凤落梧桐梧落凤,珠联璧合璧连珠。”
等这两句被江上央念出,众人轰然,原来是长联!
葛如礼脸色微变,四句回文便以他的捷才,也不是片刻能对上的。可江上央还没念完,“座上飘香飘上座,堂中溢喜溢中堂。屋满春风春满屋,门迎喜气喜迎门。”
八句回文!
如此长的上联, 顿时让葛如礼脸色如土!
他心里一句“不当人子”差点没骂出声来。
都说是旁观者清, 有人故意大声惊呼:“八句两两成对, 前四句厌起厌收, 后四句平起平收,难得,果然难得!”
葛如礼当即黑了脸,他只想大喊一句:“给某十日,不,三日也好,这片刻功夫,如何对的上来这么刁钻的上联?”
“如此长联,仅这片刻功夫,小辈竟敢戏弄于某乎?”
江上央一点也不怵,长声大笑:“子曰:己所不欲勿施于人。公之所为,难不是如某一般无二乎?汝这书却是读得歪了吧。”
“竖子!真不当人子也!”
葛如礼竟开口大骂,惹得周边人一阵愤怒,不少纨绔卷了袖子就要上来打人,好在蔡国的人急忙上前护了他去了。
隐约中,顶楼一间包房里,瓷器碗碟被扫了一地。
老人一脚将护卫头领踹翻在地, 厉声道:“君忧臣劳, 君辱臣死!朕的孙子不当人子, 那朕又算什么?!”
一群亲军猛的爬起来,抽刀子就要下楼,唬得三福带着几个太监急忙拦住。他抱住了暴跳如雷的皇帝,急忙劝诫。
“陛下微服出宫,若是被知易公知道,怕是半年都不得安宁啊!”
听到周知易的名字,皇帝忍不住心头跳了一跳,那老头不怕死又难缠,委实让他忌惮。
“找个机会,给朕好好摆弄这厮!”
“诺!”
浑然不知自己刚刚躲过了一场死劫,葛如礼回到六楼后却开始大放厥词。
“某看那张信之怕是名不符实,只由得一个孺子来应对某,心中当已怯了七分。诸公只管上前,定能大胜之!”
六国诸人中,竟有大半人在点头。
唯独将要正式出战的几位,却面色凝重了起来。
虽然那长联是张信之之友所出,但也由此可知此人不俗,那隐藏于后的张信之的厉害更是可见一斑。
六人之中,隐隐以有着未来大儒之名的齐茂公为首。
此公三十出头,面容清癯,最擅布局。
齐茂公偏头看向了六人中身份最高的陈御。
“咸南侯,还请依计行事。彼既以长联退我葛如礼,便请侯爷不给其喘息之机,直接以长诗震慑其人,以乱其心。”
陈御身材高长,二十七八的样子,他闻言点头:“待他进门,某便直接邀战,不会给他限题规韵的机会。直接吟诵那诗,他若推辞不接,便请诸位依计行事。”
“张信之尤擅诗词,其若听闻对战为诗句,必然不防。但待侯爷将长诗念完,彼便是想后悔,也无法挽回了。此举虽然有些无赖,但是文人之事,向来只看文采。侯爷的那首《秋山风雪昼》,堪称山水长诗中的不世精品,”齐茂公手捋长须,显露出胸有成竹之色,“二十四句山水长诗,最多给他半个时辰。第一局吾等既胜,第二局他必然谨慎。届时便请庄长生以金云文出战书法,书法之道多了谨慎,少了收发,我方胜算必将大增。”
众人听了齐茂公的安排,都点头称善,此人的布局分析确实让人心安。
张哲带着江上央刚刚走进商楼,当即就被商楼特殊的环形梯状布局所震撼了。早有鸿胪寺的小吏引着他往后方的楼梯去,准备登上六楼的南面,与六国之人隔空相对。
他经过天井的底部时,各楼走廊里的人都探头来看。
也就是在此时,忽然一个声音从六楼背面传来。
“张信之姗姗来迟,本侯却是等的不耐,这第一场便由你我来战。正好今日拟了一诗,名为《秋山风雪昼》,汝且听真!”
满场一怔,不想北陈人竟丝毫不讲规矩,擅自出题约战。而且,鬼才相信这诗是他今日临时作的,怕不是经年揣摩之作,到了今日才拿出来为难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