三七被张哲拉到了院外说话。
“我们桃湾可有猎户?”
“猎户倒不曾有,”三七想了想,却想到了一个人,“不过这等时候,秋初兽肥,立哥倒经常在这个时候与人结伴进山。不过,郎君要寻他却是不巧,前几日他已经往山里去了。”
张哲也想起了这个张立,那是村里的一个大块头。
“你且去问问,人大约几时回来?”张哲又拉住了准备出门去问的三七,“骑上驴,临村的猎户在不在家也都问问,如果有人回来过,切记告诉我。如果都没回来,你只记住他们已经去了多久,平日往山里去又是多久?是不是都是去的西边山里。”
三七骑驴出了门,张哲便在院中有些焦躁的转圈。
他猜想中的那支敌国军马,就如同一道悬在他心头的利刃,让人无法有片刻安宁。
如果张哲猜测为真,那支上阴郡来接应宋家的兵马就驻扎在壶溪上游取水点。那么这只兵马随时可以通过壶溪、或者桃林西边的山间小道进入桃林县境。
“不对,不对,壶溪上游甚至飘不起竹筏,两岸乱石延绵十多里,林深山高,往壶溪下游来几乎不可取,有点常识的人都不会把兵往这个绝路上派,那么就是桃林通往西边群山的采药小道。”
张哲低着头用脚在地上画着图,想了一会,却松了一口气。
“五六叔说过,那条小道只有采药人才敢走,所以最多能过来的不过百十人精锐小队。再说他们的任务是宋家的粮食,进入桃林抢劫似乎也不可能。就算在桃林抢到了粮食,也无法通过采药人小道运走。”
张哲又看向了地上他画的另一边通往岩门县西北的山道,唯有这条山道可通车马。
良久之后,心绪慢慢平静的张哲想通了几个要点。
其一,邹天养所盘踞的兰柯、上阴二郡土地贫瘠,宋家每年从武陵郡盗运的粮食就是他的命根;其二,邹某人绝对不敢与大郑公开撕破脸。所以他如果真的派来了兵马接应粮草,那么带队之人必定是小心谨慎、心思缜密之人,不可能是粗蛮暴虐之辈。
由此推断,一般情况下,这支兵马的统帅是绝对不会让手下军士进入桃林县内,以免节外生枝。至于攻占武陵就更加不可能,这里与邹天养的老巢隔着百里群山,后援断绝,攻击武陵是自寻死路。
这支兵马本来对张哲没有任何威胁。
但是宋家的谋划显然是把武陵府衙和邹天养的这支兵马都算计了进去。
没有了粮草养活军民,邹天养的败亡就在顷刻之间,所以这批粮食必不可少。宋家必然想到了逼迫这支邹氏兵马对府衙拦截队伍痛下杀手的方法。
说实在的,张哲与府衙不熟,就算严府尊与孙同知都陷在了山里,也与他没有半毫的关系。但是在他的判断之中,带兵的人必是个心思缜密之辈。
这等人一旦被宋家逼得动手,必会毫不犹豫的将府衙所有人杀个干净。要是换做他张哲来做,他会扮作山贼,然后把一切都推到山贼身上。
为了更具说服力,他还会派人假扮蛮人山贼进入桃林、岩门两县境内劫掠。
如果真的是到了那一步,“蛮人山贼”往桃林来就有两条路。一条是走采药人小路袭扰桃林西北诸乡,这一路最多百人。而第二条就是趁着天气尚热,派军涉水走出壶溪上游,于壶溪下游林中伐木做成简陋的筏子攻击毫无准备的桃湾及周边乡村。
张哲最后用手在地上画了半天,才最终判定,沿壶溪往西北上方前进极难,但从上游涉水而来却要简单的多。这片湖区远离县城,数百兵马尽可横行,又可夺取各村小船沿大江西归,虽然慢却是最安稳的。
该死的政治!
张哲站起了身来,大郑太强,对方一旦被迫动手,必然会将黑锅甩给山中的蛮人。那“蛮人山贼”袭扰桃林、岩门二县的戏码发生的概率超过八成!
而桃湾就摆在对方的嘴巴下边!
约莫一个时辰过去,三七骑着驴回来了。
“让郎君失望了,周边几个村里的猎户和赶山人都不在家,尽往西边山里去了。这初秋入山回来的日子委实不好说,有短的也要三四日,去得久的要入冬前才回。”
三七一边给驴洗澡,一边汇报他了解的情况。
“不过,说来也怪,邻村几个采药的去了山里半个月了,早几日便该回来的,尽数迟了。”
说者无意,听者有心。
张哲顿时一脸苦涩,不消说这些人不是被拿住了,就是被杀掉了。
闭目思考之际,孟小婉走了出来,塞了一杯解暑汤在他手里。
“婉儿见夫君似有难事,已在院中踌躇了一个下午,不知可否与我说一说。都说智者千虑,必有一失,愚者千虑,必有一得。也许妾身能想出一些东西来,供夫君参判。”
张哲握住了孟小婉的手,他这才发觉自己的手心是冰凉的。
孟小婉也吃了一惊,急忙双手握住张哲的手,低声急问:“夫君是因何事,竟如此泄了气机?”
张哲呆看了妻子一眼,第一个念头就是马上把孟小婉送到武陵郡,不,南阳郡去!
可这合村的族人怎么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