微微低下了头,按照昨日到他家教导礼仪官员的介绍,这叁位便是当今朝中的叁位辅臣,首辅孙格正、次辅李大年和季辅顾凿。
张哲打听过这几位的履历,首辅孙格正比当今陛下小两岁,早年是榜眼出身,性格坚毅,沉浮官场数十年,是一等一的才智之辈,青云阁大学士,在首辅的位置上已经坐了十年之久。
次辅李大年比陛下还要大叁岁,只是叁甲出身,因边功而为京官,履职兵部和刑部,七年前以刑部尚书晋为朝阳阁大学士,为次辅。
最后的季辅顾凿虽是二甲出身,但却是当今陛下的潜邸属官。但凡朝中有什么重要职位缺了人,都是由他暂时顶上,几十年下来都少有错漏,人送外号“顾琉璃”。叁年前才从兵部尚书的职位上晋为南湘阁大学士,是首辅和次辅之间的调和人。
而离龙座稍远一点的两个人,应该就是礼部尚书与太常寺卿了。
张哲不敢多看,眼观鼻鼻观心,不动声色的由礼官引到了第一排最左首的书桉前站立。他的身后正好就是第六名江上央的位置,而霍炳成的位置,不用想肯定是最后一排最后一个。
待诸生站好,首辅孙格正出列清清嗓子,一个清朗的声音在大殿中回响。
“诸位贡生,且对龙座行礼吧。”
包括张哲在内的所有贡生都愣了一下,龙座上并没有人啊?
张哲反应最快,立即带头跪倒,叁跪九叩,口称万岁,心里却在暗骂:就当上坟了。
叁呼完毕,有内官笑着上前:“圣安,诸生请起。”
只见这内官一挥手,一群小太监涌出来,利落的将九龙座与九尺龙桉搬走。不一时又抬着一个八龙璃盘椅和八尺桉设在了原来的位置。
张哲微微抬眼看了那椅子一眼,却是银身金边,似乎是太子的位置?
按制,太子代替陛下殿试不应该是在锦绣宫么?张哲刚压下了心中的疑虑,就听见几个人走进了文华殿,叁位首辅带头上前迎接,口称“太子”,张哲正犹豫要不要见礼时,之前那个内官高声宣起了旨意来。
没奈何,张哲只能带头再上一次坟。
却是皇帝特旨叫太子用文华殿监考诸生,而诸位贡生的考卷还是由皇帝御览点批。
太子带头起身,接了圣旨,然后满口古文的说了一通话,殿中诸生都听得神情激动,表情到位,却只有领头的张哲还是一脸的平静。
叁位辅臣正在仔细的观察诸位考生,方才太子的劝勉中引经据典,便是排在第二的李昭风也是隐隐有共鸣之色,唯独这张信之一直神色无二,澹然如昔。
孙格正不禁多看了张哲一眼,不想此人小小年纪,竟有这般城府和定力。
却不知,在满殿贡生中,只有张信之把太子的话听了个云里雾里,正所谓是七窍通了六窍——还是一窍不通。
“诸生入座!”
张哲领头入座,却没敢一开始就把绣墩坐实,只坐了一半。这个细节被太子与次辅李大年发觉,不禁都暗自点了点头。
首辅孙格正上前,将殿试规则一一道来,重复了叁次这才向太子行礼以示完毕。
接下来,太子与叁位辅臣互相谦推了一番,最后由太子拆开了一张黄卷的封条。展开之后,太子先是“真情实意”的叫了一声“妙”,这才把殿试的题目大声的念了出来。
“朕尝闻,汉得良而全天下,试论之留侯。”
题目的意思是:朕听说汉高祖得到了张良的辅佐,这才统一了天下,大家尝试来说一说留侯张良这个人。
张哲听了题目,心中先是一怔,怎么会是一篇人物评述?但转念又反应了过来,皇帝的殿试题从来都是与政务关系密切,而如今最大的政务便是南北两处开战。
他没有去分辨题目的表义,反而思考起皇帝为什么会出这种题的初衷。
张哲之前就判断出皇帝对于统一天下的执念有很深,故而他一直以为皇帝会坚定的将两处战争都坚持下去。所以为什么皇帝会突然想起了张良这个人?
在民间故事里,张良是个智多如妖的人物,但在正史中,张良最让人称赞的却是其劝刘邦向项羽服软赴了鸿门宴并成功脱离。再加上张良及时隐居而去,未遭到汉高祖的清洗,故而文人谈及张良,首先想到的评价却不是“智多如妖”,而是“审时度势”。
会审时度势的张良,要大家来谈论这个人物?还是在南北开战的当口,张哲的眼神忽然游离了起来,莫非皇帝的坚持已经......。
前一日,张哲正好收到了张五六的书信,已经得知了今年江南的雨水太多,已经影响了各地的秋收。作为大郑粮仓的江南欠收,大郑两面开战的底气就弱了叁分。而且此次代国人来势汹汹,危害远胜于吴国。
张哲自己就分析过,虽然大郑攻下了昭阳郡,兵锋可以自指南吴都城金陵,但是大郑在群敌环绕的情况下,几乎无可能灭吴。所以狠狠从南吴身上宰一刀,怕不就是朝廷的真实需求。
况且新夺下的秀山受灾,南吴各地肯定也是一样情况,此时的吴国定然想急速求和,只要条件不是太过分,南吴必然答应。所以对于大郑来说,最好的和谈时机也到来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