廖县在北江以西一百公里的山林地区,县城四面环山,只有一条两车道的柏油马路盘山而卧。
路两边没有护栏,若是驾车过快,或是司机喝了点儿小酒,每个弯道都有可能侧翻,坠崖车毁人亡。
荀风乘坐的大巴是北江到廖县的专车,每到年关,总有些回乡过年,或是从外地挑些小商品去廖县贩卖的人,都会坐这班大巴。
荀风的运气还算不错,他早早抵达车站,在大巴车最后一排抢到了座位,只不过他左右两边分别坐着一个胡子拉碴满身污泥的庄稼汉,和一个背着麻袋尖嘴猴腮的小贩,气味难免有些不妥。
售票员把戴着袖套的手连同脑袋一起伸出窗外,操着一口难懂的方言大声吆喝。
“廖县!廖县!今天最后一班!”
在她们口中,每辆大巴车都是最后一班,不得不说这种营销方式很奏效,虽然大多数人都清楚下一班车十五分钟后就会在这里停站,但他们仍然抱着宁信其有的严谨态度,或者来一个冲刺,或者利用随身携带的包袱冲出一条直通车厢的“血路”。
当然还有些自重身份的人,不愿站着度过这不足一个小时的车程,选择坐在路边的墩子上点一根烟,等待下一辆大巴到站。
大巴司机推着最后一个乘客上车,费了九牛二虎之力关上车门,这才心满意足的回到驾驶室,发动了汽车。
此时的荀风方才体会到城里人挤公交时的狼狈,他的腿上放着一个油腻腻的布袋,布袋的主人是站在他面前戴着红头巾的老妇人,老人的身体跟着车厢晃动,时不时会把布袋压在荀风脸上,让他尝到了油腥。
他本着尊老爱幼的道德观念,想把座位让给老人,可屁股微微一抬,似乎坐在最前面副驾驶上的人都能感觉到这股力量,实在太拥挤了。
这种时候,整车人的感官是相通的,就算是谁偷偷放了一个屁,也能在另一个人身上找到打击感。
大巴车驶过一段平原,进入山路,倾斜的感觉立现。
他有些怀疑即使车速慢得与行人一般,车子也随时有可能侧翻,根本与山路无关。
一路上忐忑不安的吸着满车汗臭,经过了几个没有站牌的车站,车厢里终于不那么拥挤了。
他把老人让到座位上,站在车厢里往外眺望,试图找些合格的景色用以分神,只可惜目光所到之处尽是黄土,偶尔看到几棵树木也是光秃秃的,半片绿色也见不到。
正行间,大巴车猛得一晃,把为数不多站着的人晃得齐往一侧翻到,车厢里登时沸腾,怨骂声此起彼伏。
司机若无其事吸了口烟,大声道:“马上要过尖嘴子了,都抓稳当些!”
所谓“尖嘴子”,就是整条山路最危险的弯道,因为山路在崖边形成了一个不到六十度的夹角,远远望去,就像一个鸟喙盘在山腰,因此而得名。
尖嘴子是廖县一带出了名的险地,不小心在这里坠崖的车辆数不胜数,堪称是存在于现实的鬼门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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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听要过尖嘴子,车厢里顿时安静了,毕竟谁也不想因为自己的一时牢骚,分了司机的心思,提前去阎王爷面前报到。
就算有一车人陪着去地府摆一桌盛宴,只怕也不会美妙。
大巴司机显然很有经验,在即将过弯时紧靠山壁,同时降低车速猛打喇叭,以警示弯道另一边的车辆。
荀风眼看着大巴车从尖嘴子的尖上缓缓驶过,悬崖在脚下带着戾气,整颗心提到了嗓子眼儿。
所有人紧张的看着大巴车一点一点转过尖嘴子,虽然嘴上不说,脸上却明显松了口气。
“咱们的司机是老师傅,一辈子不知和山路打了多少交道,这尖嘴子跑了没有一万也有八千,可从没把车开下山。”
售票员捋了捋袖套,面上是一副胸有成竹的自信,暗地里却把手心的汗抹在袖套上。
司机衔着烟回看了一眼车厢,脑袋扬得老高,正要想一句证明自己的话说将出来,忽然脸上一惊,急忙打了把方向。
这个动作让整车人勃然变色,大巴车的轮胎登时轧上崖边,车身一歪,斜斜翻了出去。
“啊!”
“快开车门!”
“我要下车!”
数不清有多少个声音同时响起,就像惊动了耗子窝,车厢里坐着的,站着的,纷纷抢到门边,都想在大巴车彻底侧翻之前,逃出车厢。
然而灾难来得实在太快,他们还未来得及抢扳车门,大巴车的车身已经悬空了三分之二,坠下山崖甚至已不需要一秒。
荀风在慌乱的人群中很不起眼,却可以充当这场灾难的救世主,早在大巴车轮胎偏航之时,他就控制了大巴车以及所有人的时间,开门下车了。
站在尖嘴子的嘴尖,他看到弯道另一头盘着一只正在觅食的山羊,羊角笔直尖锐,下巴上生着与许卉男朋友一模一样的胡子。
“原来是这家伙挡在路上。”
他回过头,看到大巴车身多半已经飞出悬崖,要把车身扳回来,凭他一个人完全无法做到。
凝思片刻,最好的方法就是救出车里的人。
车门的位置距离悬崖不到半米,并