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镡带着大军进入弘农郡境内的时候,看着一路熟悉的景色,有一种时光回溯的感觉。
想当初他只是雍朝安东军一小卒,一步步成为一国之主,如今带着大军回到弘农郡,故地重游。
想当年,雍国出征斟鄩,征伐河南郡。他带着铁塔、大锤、老狗、老狼他们几个人,拼死拼活。最后换来的却是,不甘的撤军。
雍军撤退时,魏华仿佛欲求不满,满腹怨念的小娘子送郎君出征,一送就是数百里。
王镡离开弘农,北上朔方之后。雍豫两国围绕着弘农郡、河南郡争斗不休。雍军再次攻击河南郡时,魏华还是这般,依依不舍,亦步亦趋,但来去足足半年,却连身都未近得半寸,说不出的滑稽。
不过这一次攻守易势,来势汹汹的是魏华带领的三十万豫军。在王镡带兵进入弘农郡的时候,包通已经阻挡了豫军数日。
听缉事司的汇报,战况极为惨烈,魏华是明知道唐军比他们少,各种攻城器械用上,也不管士卒伤亡,一营人马拼没了,就再上一营。
王镡详细豹子的能力,他能将函谷关牢牢地守住。王镡看着地图,询问一旁的张耘菽道:“你觉得我们应该怎么攻打伊阙关?”
张耘菽思考了一会儿,说道:“圣上,我们现在位于卢氏县,距离雒阳五百里,便是步卒行军,七八日也就到了,豫军又能拖得几日?臣的意思是,直接进攻伊阙关。我们投石车充足,猛火油、石弹更是数不胜数,完全可以平推过去。”
唐军此次来势汹汹,攻城器械充足,绝非如当年的雍军一般,来了只是装模作样,一副于城下对峙数月便能打道回府的样子。
雒阳城内的豫国守将张寔便是料定此节,故而才遣使者急报汴梁,提醒豫国皇帝魏斯年早做准备。
触类旁推,大河以北的唐军堆积在大河北岸,一直虎视眈眈,磨刀霍霍,坚守大河南岸的豫军怕是也是好过。
也是见了鬼了?
身处豫国都城汴梁的魏斯年刚刚庆幸自己出其不意,先发制人地进攻唐国。豫国刚刚被沂国、荆国、徐国支援了一下,回了一大口血,约定四国伐唐,算是有了些起色。这王镡就像是闻着味了一般,便悍然来攻,似是要将这至多也就豆苗大的希望之火熄灭。
这奸贼的鼻子怎就这般灵?
越想越是烦躁,魏斯年冷声道:“若非朕早有准备,还真让伪唐趁虚而入了?来人啊,传令下去,速派大军西进,支援雒阳!”
唐国有兵不假,但他魏斯年也并非殊无防备的手段,他手中至少还有二十万大军,完全能够防御唐军的攻击。
自古华山一条道,这句话放在陆浑关和伊阙关同样适用。
凡由弘农郡入雒阳,必要经过伊阙关,由此穿过龙门山、香山,古今皆是如此。而如后世,进入雒阳,高速也罢,铁路也罢,至少要经过数十道隧道和桥梁,可见入洛之路有多坎坷。
王镡没这么大的本事,钻不了隧道,更架不了那般多的大桥,所以只能乖乖的伊阙关。从卢氏进军陆浑关,从陆浑关进攻伊阙关。再穿过伊阙关,进入雒阳境内。
陆路就这一条,能行得马,驾得车,能供大军通行。除此外就只能北上弘农,顺着大河,走陕县,过渑池,入函谷关。
伊阙关以西,伊川滩涂。
中间只隔着一座龙门山,过了伊阙关,便是一马平川。
数日前,山下还是牛羊遍野,战马成群。唐军将士们天天都在关下烤肉,惹得关上的守军好不眼馋。
但今日,只见旌旗飘展,寒光耀眼,目能所及之处,尽是甲阵。
特别是立于阵前的上百架投石车,就如一头头露出獠牙的怪兽,使城上守军不寒而栗,两股战战。
伊阙关豫军守将晋嵩手扶城垛,极目远望。看似镇定如山,但若是用心,便能看到他双拳紧握,眼角时不时地就会颤一下。
便是当年雍国势如破竹,所向披靡之时,也不见雍军摆出如此阵仗。可见唐军这一次,绝非恫吓威慑,而是来真的。
心中惊疑,晋嵩又想起了三日前自关下射来的那封箭书。
信中自称是临晋张松奇,笔迹如金钩铁划,字里行间隐见峥嵘之像,十有八九是王镡亲笔手书。
称呼很是客气,呼他为将军,但措辞却极其霸道:只限三日,若晋嵩不放开关隘,率军请降,必将生灵涂炭。
若是以往,晋嵩非笑掉大牙不可:黄口孺子,好大的口气。
但换做素未谋面,却早已如雷贯耳的王镡,晋嵩却有一丝直觉:这一次,说不定就会战死于这伊阙关之上?
征伐半生,晋嵩早有明悟:无非便是马革裹尸,以死殉国。
想必麾下这数万儿郎也如他一般,早已恪定报国之志。
战就是了……
暗暗思量,听得亲兵唤他,晋嵩轻吐一口郁气,复又往城下看去。
两骑自西奔来,停在百步外的关壕边,其中一将手中持有一物,似是在朝城上打量。
这名唐军骑兵手里拿的,就是匠作院去岁新近研制的观望利器—千里镜。便是离着七八里,也能将人脸看得清清楚楚,宛如咫尺之间。何况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