宋实纶进入襄平城的第二天,王镗已经让蒙嵩他们聚集军队了。唐军大营内,穿戴整齐的唐军士卒们正在大营内等待着命令,王镗则带着唐军将领们等着襄平城内宋实纶的消息。
王镗坐在中军大帐内,捧着一本书,看得津津有味。蒙嵩则眯着眼睛假寐,邵洪煊是最沉不住气的,他不时地就会到大帐门口向外张望一番。
看着外面除了席地而坐的士卒,邵洪煊心中焦急,暗想道:这宋司马怎么还不回来,不会是出事了吧。
邵洪煊看在中军大帐门口傻站着,显得自己太傻了,他就回到了帐内自己的席位上。刚刚坐下,就听到帐外传来了急促的脚步声。
“报!——”
一名斥候闯入中军大帐,所有的唐军将领,眼睛都望向了他。
斥候急声说道:“启禀代王,襄平城四门洞开,城头上的幽国旗帜全部换成了白旗!”
王镗非常镇定地将书卷放在桌案上,说道:“再去打探,直到看到宋司马。”
“喏!”
斥候领命而去。
王镗看着帐内诸将,朗声道:“诸位,我们一起去受降吧。”
“喏!”
命令很快传达了下去,唐国的五个军全部出动,齐装满员,甲胄军械一样不差,排成整齐的方阵,依次出了军营。
襄平城虽然已经洞开,但唐军仍未进城,虽然襄平城头已经换上了白旗,可城内详情如何,王镗并不确定,他可不想阴沟里翻船,冒这个风险。
王镗已经派人入城了,要求幽国皇帝带着城内所有人出降,届时幽国皇族将作为战利品,送往关中,襄平城内的幽国百姓则不会迁移,依旧在此处生活。
“哒!哒!哒!”
一阵马蹄声响起,一对唐军斥候来到王镗面前,为首的斥候什长翻身下马,行军礼禀报道:“启禀代王殿下,幽国皇帝已经带领城内所有人出降,马上就要到了。”
王镗点点头,蒙嵩这时候就传令道:“让军乐队准备!”
襄平城外,响起了一声声钟鼓齐鸣,唐国的军队整整齐齐排列在此,他们的主将代王王镗,威风凛凛地骑着战马在前。
站在兵卒堆里看热闹的段煜不断踮起脚尖,他终于看到,那洞开的襄平西门内,幽国皇帝燕炽磐王肉袒面缚,左牵羊,右把茅,在深一尺的积雪中膝行而前,一路跪着来到城门外,向唐军投降。
在幽国皇帝投降唐军的仪式上,燕炽磐是悲哀的失败者,他效仿古时微子启投降周武王的礼仪,肉坦自缚,牵羊把茅,膝行至王镗的战马前三稽首,极其卑微,以唐国之臣妾自居。
“幽国之于大唐,譬如一侯伯也,一向予索予求……臣虽不德,使大唐皇帝陛下怀怒以及敝邑,臣之罪也……”
“但若大唐皇帝陛下能惠顾前好,不泯幽国之社稷,效仿雍国旧事,使臣得一县之地以奉祖宗血食,大唐皇帝陛下之惠也,臣之愿之,非所敢望,敢布腹心,还望代王殿下能告于大唐皇帝陛下……”
在燕炽磐的心里,或许是希望这种不抵抗的屈服态度,能够换取大唐皇帝王镡的宽恕,像周武王释微子启、楚庄王释郑襄公一样,保留幽国的血食社稷。
然而,作为胜利者,王镗却是面无表情,等燕炽磐说完心愿后,才下马扶起了他,笑道:“君之愿,可在抵达长安后,当面向圣上陈述!”
燕炽磐的脸色,瞬间就惨白了,再卑微的姿态,也改变不了他变为唐国俘虏的命运。
唐国皇帝可不是周武王,更不是楚庄王,灭国而存其社稷血食那种温情脉脉的举动,已经是殷周春秋的老故事了。在新的时代,唐国的策略延续当年的灭六国的秦朝,很坚定地执行:“得国无赦!”
不仅燕炽磐要被押往长安,甚至连幽国诸宫室里的嫔妃佳丽,也被要求今天之内走出城池。
她们在围城中日子并不好过,可现如今要离开温暖的宫室,依然百般不愿。但燕炽磐都像是霜打的茄子般认命了,她们又能如何呢?在兵刃威胁下,这些锦衣玉食的柔弱娇躯只能哭哭啼啼地,坐上王镗早已准备好的马车,跟着幽国皇帝一起西行。
坐在战马上观望这一幕的王镗,只想起了刚刚看到的书上的一句话:“妃嫔媵嫱,王子皇孙,辞楼下殿,辇来于秦,朝歌夜弦,为秦宫人。”
历代幽国贪婪收敛的珍奇、宝器、美女,到头来不过是为唐国作嫁衣罢了。
再之后,就是那些手持幽国祭器来献的公卿大臣、公子王孙,他们得知自己立刻就要被押赴入关,引起了一阵骚动和抗议。
但在唐军刀矛的威胁下,也很快就屈服了,只是一脚深一脚浅地向西走去时,不时有人回头看着襄平城,一步一声叹,回忆过往,不由悲从中来,涕泪满衫。
也不知是谁起的头,这些昔日高雅得意的官员大臣们,如今狼狈不堪的阶下囚,齐声唱起了一首歌谣。
“彼黍离离,彼稷之实。行迈靡靡,中心如噎。知我者,谓我心忧,不知我者,谓我何求。悠悠苍天!此何人哉?”
“那些幽国的皇族百官们,他们西行时,唱的是什么?”
大唐元武二年正月十三日,也就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