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小破庙也就那么点大,大家抬头不见低头见的,平时有什么事其实都瞒不过对方。这些天小黑经常跑出去祸害别的小动物,桐九无聊,于是就观察起这些不速之客,一看之下果然就有了发现。那个据说身受重伤快要死的叔父在吃了一种红色的果子几天后居然就慢慢恢复了,又过了几天,人还活蹦乱跳了起来。这事换到现代都能说是医学奇迹了,可见当时桐九看到后有多震惊。
桐九跟这群斑鸠是没什么交流的,虽然知道他们是一个家族,但这到底是什么家族,又因为何事沦落至此,他们没说,而她自然也不会问。除了最开始那天白衣男子跟她说过那段话之外,他们也完全没有说过话,反正就是默认了一个相处状态,你过你的,我过我的,大家井水不犯河水。零交流相处了这么一段时间,桐九第一次发现,这群人或许还真有点特别之处,至少这果子对很多人来说肯定是不可多得的宝贝。
对这果子的兴趣,桐九也没遮掩,人家大大方方给她看呢,如果她还鬼鬼祟祟地装模作样反而更可疑。而且凭她行走江湖多年的经验,对方越是有恃无恐,越是说明他们的依仗大,既然这样,她表现得越大方对方就越不敢轻举妄动。反正你有依仗我也有依仗,大家都不清楚对方的能耐如何,那在万不得已之前,大家都只能按兵不动。
薛无涯自然是发现了桐九对红血果的兴趣,不过他却有点惊讶于桐九那种坦荡荡的态度。别人觊觎红血果那都是暗地里来的,表面上无不装作毫不在意,可她偏偏反其道而行,每次他们给叔父喂食红血果时,她都是瞪大眼睛伸长脖子饶有兴趣地看,而他故意将红血果放在她唾手可得的地方时,她却又视而不见,相处这些天下来,他是越发看不懂这个姑娘了。
之前他用言语挤兑得她不得不退让,原以为她肯定会十分不喜,这些天也已经做好了被她找麻烦的准备。可她除了那天表现过生气的态度外,之后就直接当他们不存在了,也完全没有要报复的迹象,如此一来,反倒让薛无涯对她有了些兴趣。
你在看风景,看风景的人在看你。桐九不知道,自己把红血果当成新鲜玩意儿,而她也成了别人眼中的新鲜玩意儿。薛无涯是没想到,自己在逃亡中也能幸运地遇上这么一位有趣姑娘,不知这能不能称得上是命运的安排?
对于这个问题,上天一时间没有给出答案,但薛家毕竟是在逃亡中,能躲过追兵安心养伤这么些天已算是奇迹,好运自然是不能一直被你占着的。于是一个风雨交加的晚上,朝廷的追兵终于找到了破庙来。
薛家负责放风的人一见朝廷兵马追来,立马就回去通知家主,薛无涯当机立断,下令族人马上收拾行装上路。刚刚才对一个姑娘生出些好感,如今连对方名字都不知道就被迫分开,薛无涯的心里自然是充满了无奈。可自己毕竟是家主,肩负着全族的安危,男女私情自然得先行放下,虽有无奈,但也只能忍痛割爱。
只是临走时,他还是鼓起了勇气来到桐九跟前,再一次给她行了一个90°弯腰的拱手礼,客气中带着些许隐忍地说:“多日来感谢姑娘行予方便,如有打扰万望海涵!如今追兵将至,吾等须得上路,经此一别,后会无期。然,相逢必是有缘,未与姑娘互通姓名乃某之失礼,某名曰薛无涯,不知姑娘芳名曰何?”
桐九瞥了他一眼,倒是觉得这个说话喜欢折来折去还文绉绉的人十分有趣,听他问及自己的名字,便说:“萍水相逢而已,名字就不用了吧!既然追兵来了,你们还是赶紧走吧。我那床被子,就当送给你们了,如果你们实在觉得不好意思,也可以给我一个红果子,就当是谢礼了。”
薛无涯有点为难地回道:“非某吝一果子,然,此物有殊意,若与姑娘,恐反为姑娘之困。”
桐九忍不住撇撇嘴:“切,不给就不给。行啦行啦,算我倒霉,要走赶紧走吧。”
薛无涯张了张嘴,但最后却忍住什么都没说,再次拱手施了一礼,接着就带着族人们头也不回地离开了破庙。
他们走了不久,一群官兵就追到破庙里了。此时破庙中就剩下了桐九和小黑,桐九正靠在柱子上闭目养神,而小黑则窝在桐九怀里困觉。
官兵们明明收到消息说通缉的犯人就在这破庙里,趁着雨天星夜赶来就是为了堵他们一个正着,却没想到他们到达时,破庙已经人去留空了。而这个空也空不全,剩下的一人一猫自然就成为了官兵们查问的对象。
他们冒雨赶来抓人却又被犯人逃掉,心情自然不好,见桐九也不过是个平头老百姓,还是个姑娘家,态度就更不客气了,于是一群出生自蒙古的官兵就抄着一口不太流利的汉语质问起桐九来。
桐九睁开眼平静地看着他们,半响才回了一句特欠揍的话:“说人话!”
她听不懂官兵们那半咸不淡的汉语,官兵们却是听得明白她在骂人的。爷们为了抓捕通缉犯闹得浑身又湿又冷,人没抓着还被你一个娘儿们嘲笑,不气才怪,于是一众官兵二话不说,直接拔刀就向桐九砍去。
桐九一声叹息,她不过是个无关紧要的路人甲而已,你们一个要逃命一个要抓人,自己玩去就好,却非要带上她,她何其无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