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亮以前来过这座庭院,不过只进过对面的那栋阁楼。他径直从天井里抄近路走去,陆凝和吴心跟了上来,人们踩着积雪、立刻发出“嘎吱”的声音。但等三人走上檐台,那小小的噪音就消失了,周围变得十分安静。
沿着石阶走上去,秦亮自然地想起了曾经在这里发生的事,不由得稍稍驻足。
秦亮在关中见过许多人,做过不少事,却偏偏对这么一座阁楼的记忆印象很深。
以前在厅堂里吃过什么、说过什么,他一下子都想不太起来了,却很容易地想起了与王氏有关的细节。诸如在这台阶上,王氏被秦亮的浩然之气吓了一跳、踢到了那块砖头,让秦亮扶住了才没有摔倒,她却急忙把秦亮叫到厅中免得被人看到。
“呼!”秦亮吐出一口气,迈步走进了厅堂。他环视周围,立刻转头对吴心等人道:“那边有木梯,我们上去看看。”
二人不明所以,没多想便跟着秦亮走上了楼梯。
刚到上面的楼梯口,秦亮不禁朝旁边敞着的木门瞟了一眼。在那间小屋内,顿时一只粗苯的木柜子映入眼帘,旁边的小窗还开着、光线不错,木柜边缘上的划痕清晰可见。刹那间,那里仿佛已不是一间空屋子,柜子上似乎有人,还有声音。
这时安静的空气里响起了“叮哐”一声金属发出的轻微声音。同行的陆凝和吴心、下意识地侧目看了一眼,陆凝面有诧异之色,目光随即上移,看着秦亮的脸脱口道:“这……”秦亮略感尴尬,也有点心急了,不过束缚在身上沉重的铁甲,又让他只能暂时冷静。
秦亮故作淡定道:“帮我卸下铠甲罢,穿着真是不舒坦。”
陆凝与吴心对视了一眼,她们两人在一块似乎有点不自在,一时间无话可说。不过她们还是上来帮秦亮卸甲,各站一边开始解札甲上的皮绳。
这甲胄要穿上去、卸下来都挺复杂,何况秦亮穿了两层。他心里有点慌,也只能耐住性子,站在原地等着。
陆凝身上应该是抹了什么东西,一股淡淡的香味飘到了旁边的秦亮鼻子里,他不禁转头打量陆凝,正是越看越觉得漂亮。尤其是她察觉秦亮的目光、那低眉垂目有点羞怯的样子。
她在魏国住了几年,皮肤养白了不少,不过脸脖仍然有些日晒的痕迹,她那种山林野气正是这个缘故,不过平素没有露在衣物外的地方、皮肤却白皙娇嫰。秦亮终于等不及了,伸手缓缓掀开了陆凝的交领,果然看到了她肩上的肌肤。此时无论裘衣还是织物、都没有纽扣,领子有点宽松。女郎姣好的皮肤雪白而光洁,自有美好,着实叫人向往。
“哎,冷阿。”陆凝红着脸轻声道,她轻轻耸了一下肩,立刻把削肩遮住了大半。
这时吴心道:“下面的厅堂里有个炉子,妾见里面还有木炭,妾去搬上来生火取暖。”
秦亮本来不是个马虎的人,不过先前一直在走神想别的事,对炉子完全没印象,他便道:“这里确实挺冷的,卿取了炉子要回来。”
吴心瞟了一眼陆凝,目光闪烁地点头道:“嗯。”
陆凝则继续解皮绳,解下一块肩甲,便搬到一边放下。
秦亮也埋头捣鼓够得着的地方,随口闲谈道:“之前去汉中走傥骆道,又到了太白山那边。若从都督门过去,便能去到我们相识的那处‘静室’。”
陆凝轻声道:“我知道都督门那个地方。”
秦亮道:“我还往西边走、在山谷里转了一下,地方没变,人不在了,本来有点怅然。不过当初以为是萍水相逢,而今却早已熟识,又觉欣慰。”
他没听到回应,转头一看,只见陆凝的脸颊红扑扑的,一双妩媚的柳叶眼也仿佛起了一层雾。
她埋着头,竟口不择言地小声道:“该死的绳子,怎如此难解?”说罢心急地拿贝齿去咬皮绳。可刚才她明明解得挺好,已经取下了一块肩甲,多半是走神了。
但那皮绳十分有韧性,她怎么也咬不断,抬眼看了秦亮一眼,忽然伸臂使劲搂住了他的腰、把头靠在了他的胸膛上。秦亮也把手放在陆凝的后背上,两人拥抱在了一起。
这时木梯上传来了声音,陆凝便从秦亮怀里挣开,她长长地呼出一口气,刚才的情绪仿佛稍稍得到了释放,重新做事、很快死结就被她解开了。
吴心果然搬上来了个泥炉子,先升了火,然后也来帮忙。没一会秦亮终于把身上的甲胄都卸了下来。
木炭在炉子里、渐渐烧得通红。不知怎地,秦亮倒想起了铁铺里烧制铁器的景象,那炭火也是如此红彤彤的。
校事府内就有锻铁的铁铺,秦亮曾站在旁边观摩良久。人就是这样,生活中无甚意义的琐事,却仍会不时地被记起。不过回忆里锻铁的时候、并非寒冷的冬季,炉子旁拉风箱的汉子浑身是汗。记得那汉子把木柄拉得很出来、几乎要离开那个名叫“橐”的风箱了,然后才用劲将其推到底部,幅度大距离长,空气从一个叫“龠”的管道通入、让灶中烧铁的火焰“呼呼”作响,清晰的场面宛若就在眼前。
秦亮几乎把自己想象成了那个干重活的大汉。不过他从来没有干过铁匠的事,只是喜欢偶尔做一些体力活。
剧煭的体力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