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凌是前天晚上离世的,而王飞枭是王凌的嫡子,讣告必定最迟昨天就送出洛阳了。王飞枭得知其父去世,必定想回洛阳奔丧;即便朝廷拒绝他的请求,让他以朝廷为重,王飞枭也必定会受到影响。
而且大敌当前,没法临时更换扬州都督,否则刚到任的大将、对下面那些人都不熟悉,问题更大。
这大魏朝廷,似乎从来就没有长时间安稳过。这么多年来,不是内部出事、就是有外敌威胁,或者干脆内忧外患同时出现!郭太后心里又盼着,秦亮究竟什么时候能回来。
郭太后沉默了一会,停下脚步,拾起木案上的竹简,对张欢道:“汝拿去大将军府,把消息告诉王广。”
张欢面露不解之色,但还是接过竹简拱手道:“喏。”
王凌刚刚才离世,前线的军报、必定会同时去禀报大将军府。张欢没有必要专门跑一趟,所以他刚才有一瞬间的神情异样。不过郭太后叫他去,自然有她的道理。
郭太后又道:“若是卫将军之妻王夫人、或是王广妹妹王玄姬要与汝说话,汝便与之见一面。”
张欢忙道:“仆记住了。”
这时门外传来宦官的声音:“领军将军令狐愚觐见!”
穿着袜子的令狐愚走进了署房,快步向帘子这边趋步而来。他的名字有点滑稽,却长着一张国字脸、相貌正派严肃,礼仪也没什么问题。令狐愚稽首道:“臣愚奉召,拜见皇太后殿下。”
郭太后隔着帘子还礼,说道:“领军将军请起。”她说罢重新走到木案后面,正身跪坐下来。
待令狐愚面对垂帘躬身站定,郭太后便问道:“大将军薨,领军将军之见,朝廷应该用谁来辅政?”
令狐愚几乎没怎么想,迅速地回应道:“等卫将军秦仲明回来,由仲明辅政,对大家都好。”
郭太后的黛眉微微一挑,不过隔着帘子、别人察觉不了她细微神态。她沉住气、隔着朦胧的垂帘观察垂目的令狐愚,不动声色地说道:“倵卫将军、领军将军都是秦仲明的长辈阿。”
令狐愚道:“庙堂如军中,公私分明,不论亲疏。”
郭太后沉吟稍许。
令狐愚又痛快地说道:“殿下明鉴,没有很能打的人威慑内外,还会有人跳出来作乱。何况仲明救过臣的命,臣当然支持他。”
郭太后暗自松了口气,脱口问道:“还有这等事?”
令狐愚压着怒气道:“臣还在做兖州刺史时,司马师便收买了臣的亲信杨康,待到起兵勤王,那杨康竟用毗霜给臣下毒!此事让秦仲明看出来了,随后派人暗查,才查出杨康的歹事。臣起初真没想到,身边亲近之人、却有此歹毒之辈,只以为自己是染病了。”
郭太后道:“原来如此,我之前没听说过此事。”
她稍作停顿,便又道,“昨日我派大长秋的谒者令去大将军府致哀,陛下则亲自去了。听宦官说,陛下单独召见了倵卫将军王广?”
令狐愚是王凌的亲外甥,昨天肯定去大将军府了,当然应该知道此事。郭太后便等着,听令狐愚会怎么说。
令狐愚随即道:“公渊有什么话,必定会与臣等、以及王家人商量。下午臣还要去大将军府,见到公渊,先与他谈谈。”
郭太后道:“甚好。”
令狐愚也不多留,听到这里,遂揖拜道:“臣不敢多扰,恭请告退。”说罢躬身退走,然后转身往门口走去。
郭太后依旧端坐在宴席上,隔着帘子沉思着,接着抬头看了一眼令狐愚的背影。