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广与劳精一起走进厢房,看见柏氏坐在一张筵席上、双臂被麻绳反绑着。王广马上想起来,先前是他专门下令要绑住柏氏的。
柏氏抬头看了王广一眼,一声不吭又垂下了头。她整个人像晒焉的白菜一般,颓然而无精神,既不挣扎、也没有再辩解。
柏氏应该知道大将军服用了五石散,按照侍女的说法,她坚持要大将军寒衣寒卧。王广直觉,今日柏氏应该没有要谋害大将军的打算。
于是王广开口道:“把绳子给她解开,不用绑着了。”
侍女应了一声,走了上去。柏氏很顺从地让侍女们帮忙解绳,然后轻轻活动了一下松开的手臂。
王广这时才问道:“我父亲去世时,汝在身侧?”
柏氏点头道:“嗯。”
王广又好言问道:“吾父有没有遗言?”
柏氏竟然像没听到一样,完全没有回应。如果她说没有遗言也好,偏偏不吭声,难道是阿父有遗言、她不愿意说出来?
王广的情绪本就很差,见状顿时火大。他深吸一口气,想了想转头对劳精道:“卿去问问庭院里的侍女,大将军去世前,还有谁在身边。”
劳精揖拜道:“遵命。”
没一会,白夫人竟也走进了房门。王广吩咐过她、去准备麻衣丧服,不知道她怎么又来了。
白夫人看到丢在旁边的绳子,柏氏好生生地坐在筵席上,立刻对王广道:“此妇必定脱不了干系,君侯可叫人严刑拷打,让她交代罪状!”
王广对白夫人同样没啥好印象,只觉她是个把刻薄表露在外的人。但不管怎样,白夫人是先父公开认可的妾室、且生有王家之女,王广任何时候都要叫一声姨母。
而柏氏不一样,她是没有名义的。原先的身份是司马懿的宠妾,先父只是把她带回府上,什么说法都没有。众人都不知道把她当侍女,还是什么人。先父在世时,王广最多也就客气地叫一声柏夫人,不客气的时候直接称柏氏。
这时柏氏又惧又怒,满面漲红,忽然开口道:“白氏,汝以为我很想沾王家的光?”
她越说越激动,声音也变了,“我在王家过得什么日子,早上盼着天黑,天黑盼着天亮!如此消磨光阴有何意味?还要受你们的冷落排挤,甚至阴阳怪气的侮辱!谁在意我每天是怎么过的,心里是何感受?”
泪水从她的眼角滑了下来,她接着说道,“汝以为我想争宠?我与大将军从未有过男女之事,今天也没有,大将军那么大年纪,身体早已……”
王广急忙维护父亲的脸面,怒道:“住嘴!”
白夫人也气得手脚也无处安放,几乎要冲上去扇柏氏的耳光!
若是地位高贵的人骂她,她或许还能忍受,但柏氏这样的人竟敢顶嘴?白夫人简直是火冒三丈,指着柏氏的鼻子道:“汝不是做贼心虚,大将军房里的布绳怎么回事?汝是要畏罪自杀吧!”
柏氏好像豁出去了,她情绪崩溃,仰起头道:“是,我知道你们会把大将军之死怪罪到我身上,那时我正是想一死百了!以前我还想过引誘秦仲明,离间你们的关系,怎么样……”
“蕩妇!不要脸阿。”白夫人用不可思议的眼神看着柏氏。
王广眉头紧皱,却反应不大,只是对妇人们的争吵感到头疼。王广心道:先父有过多少女人,汝又没有名分、先父会受汝的挑拨?
两个妇人继续吵着一些不相干的话,王广终于忍不住打断了她们,直接问道:“五石散是汝怂恿阿父服用的?”
白夫人愣了一下:“大将军服用了五石散?”
这时柏氏发懈完情绪,已经冷静了一些,她冷冷道:“我为何要做那种事,嫌白氏还不够恨我吗?我愿意照顾大将军起居,不过是别无选择、也无容身之处,讨好大将军能得到一些庇护罢了。”
王广换了一个说法:“汝知道先父用了五石散。”
柏氏道:“我是自己看出来的,大将军忽冷忽热、不能自已。但我以为服过五石散的人都是这样,等一阵发散出来就好了。”
王广听到这里,转身便走,并叫上白夫人:“姨母先别管她了。”
白夫人这才愤愤地与王广一起出门。
王广整夜都守在大将军府的内宅庭院中,几乎没有睡上觉。因为习惯了天黑就睡,他实在熬不住了,直到凌晨、才找地方小睡了一阵。
次日一早,住在宜寿里的王家女眷、包括王家四兄弟的妻儿,以及王令君、王玄姬等王家女子都来了大将军府。一家人换上了丧服,怀着悲痛的心情在大将军府备好了灵堂。
果不出所料,前来吊唁的人络绎不绝。很多人、王广也不认识,直到对方报出官职和名字,他才觉得有印象。
王广见到那么多面生的人,有时候甚至忍不住想,这帮人说不定是来看热闹的!大将军去世之后,朝廷的情况有点复杂,关注此事的人自然也非常多!
但王广仍然要露出悲痛的神情,对来访者都以礼相待。
不到中午,皇宫里的大长秋谒者令张欢来了。劳精过来俯首耳语,王广听到通报,依旧跪在灵堂里等着。王广知道,张欢是皇太后殿下的人,不过毕竟只是个