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湖心亭回来时,已经临近暮时。
河阳地界,先轸带二十万鬼卒大军北上的消息早已传开,活着的人都在往城镇集合。
恐慌蔓延在河阳城的每一个角落。
一个月以来,河阳城城中居民人数已经激增到了百万。每天都有流民从四面八方逃难到这里,每天都有大批的流民在河阳城活活被冻死。
权贵大家都在囤积粮食,因为没人知道这一仗要打到什么时候。
也没人知道这一仗,谁输谁赢。
所以恐慌之后,逃难来的流民心中充满了愤怒。
愤怒有人住在豪宅里享受碳火,而他们只能在街头巷角的冰天雪地里挨冻。
愤怒有人锦衣玉食,而他们只能忍饥挨饿。
愤怒他们所见的一切。
一切权贵,此刻在他们眼里,都是恶的象征。
河阳城要打仗,军备全都投入到了战争,没人管他们的死活。
赵盾倒是施了几次粥,那些城中权贵跟着也意思了意思。可大战在即,意思意思就够了,谁都没心思把东西往这群混吃混喝的人身上。
所以流民暴动了。
可他们眼下,终究还是斗不过权贵。虽然有数以百计的,家境殷实的家族被他们弄得家破人亡。
可大家眼里,他们终究不成气候。
暴动,就要镇压。
河阳城城防衙门出兵,三天之内,坑死了上千人。尸体用马拖着游街,骑马的鹰犬高声吆喝:“胆敢聚众闹事,如此下场!”
可不暴动是死,暴动也是死。
流民豁出去了。
所以河阳城乱成了一锅粥。
那些活着的人为了一口饭吃,卖妻鬻女,甚至不惜杀人越货。
而河阳权贵,逐渐尝到了甜头,也开始当街抢夺那些姿色看起来不错的人妻,甚至身段还未长开的少女。
白鹿车驾行经满是积雪的城道时,数不清的,流动着暗光的眼睛在盯着。
可驾车的那个蓑衣剑客杀气太过凛冽,以至于那些人只敢看,不敢动手。
气氛压抑。
前面忽然吵闹起来。
醉仙楼。
这座河阳美食第一名楼如今也遭了殃。城中鱼龙混杂,每天都有吃霸王餐的人,吃完之后扬长而去,与醉仙楼养的鹰犬在店门前打得头破血流。
可今天不一样。
今天不是吃霸王餐,而是在上演当街抢人的戏码。
河阳权贵李家公子今天来了兴致,宴请他的狐朋狗友,到醉仙楼吃饭。
一群人吃的高兴,酒也喝了不少。
酒壮怂人胆。
李家公子修为平平,人长得也不怎么样,家里的老爹是河阳城城防衙门的总管,军衔只是个校尉,可架不住权大。
总管大人上下捞了不少油水,李家的家当,算是颇为丰富的。
可一贯以来,李总管对他的一根独苗李公子,家教很严,从不敢叫他在河阳城闹事。
可最近李总管自己都忙得焦头烂额,哪里有时间管他的宝贝疙瘩?
李公子瞅见时机,平日里看惯了自己那群狐朋狗友在河阳城嚣张跋扈,他早就心里痒痒,也想这样威风一次。
好不容易逮住机会,自然要邀请那些兄弟出来,摆摆阔气的。
要吃,就去城里最好的醉仙楼。
要喝,就喝醉仙楼最好的烈酒。
吃饱喝足,李公子醉醺醺上了街,一眼就看见路过醉仙楼那书生身边撑伞走过的美娘子。
天仙啊!
李公子眼睛都直了,只觉得裆里邦儿硬。当下就跟身边的几个兄弟说:“兄弟几个,咱看上她了!这脸蛋,啧啧!这身段儿,啧啧!虽是嫁了人,破了身,可架不住风韵犹存!刺激!”
“这小娘子需要李兄滋养!哈哈哈。”一帮狐朋狗友看热闹不嫌事大,怂恿李公子办事。
李公子脑袋一热,就上了。
那书生哪里愿意,当下跟李公子急了眼,脸色涨得通红,骂了起来:“有辱斯文,有辱斯文!”
“去你娘的有辱斯文!”李公子一巴掌把那书生打的门牙都掉了一颗,可书生哪里能眼见自己的娇妻光天化日之下被抢走,扑上去就抱住李公子的一条大腿。
“滚开!”李公子踹了书生两脚,蹬得他直吐血。
“相公!”那少妇被李公子借着酒劲抱在怀里直亲,羞愤欲死,眼见自家相公被踹得只剩下半条命,更是泪流满面。
“小娘子别哭啊,让爷来疼爱疼爱你。”李公子哈哈大笑。
围观的人群一半摇头叹气,一半跟着看热闹,也觉得裆里邦儿硬,恨不得也像李公子一样当街抢一个绑回房里。
“来人,扯开!扯开!”李公子踹累了,大叫起来。身边的扈从立马冲上前去,拉开那书生,又是一阵拳打脚踢。
那书生眼看是进的气少,出的气多了。
“相公!”那美妇哭喊起来,“别打了,别打了!”
醉仙楼门前乱成一团,人挤人,都在看热闹,白鹿车驾过不去。
“怎么回事?”余幼薇在车厢里听见动静,问。
可龙叔是个聋子,听不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