觉。
他知道自己跟此人极为熟悉,也知道对方绝不会伤害自己,可就是喊不出名字。
是叫……
什么来着?
“你在这里坐了多久,不闷吗?”
山不来就我,我去就山,他选择主动搭讪。
那人没有回头,也没出声。
何疏不以为意,自来熟这种事情,他信手拈来。
“这条河有什么好看的,还是你在等什么人?”
他在对方旁边蹲下,手肘撑在膝盖上托腮,跟着看滔滔河水无声流淌。
除了河水颜色发深发黑,没看出这条河与阳世的河流有什么区别,哪里值得对方一动不动端详这么久。
何疏蹲得有点累了,索性盘腿坐下,地面阴凉无比,好在他现在也是鬼了,不用担心寒凉入体闹肚子。
想到这,他叹了口气。
“可惜了,死前没吃上那口酸菜鱼,到了这里还惦记着,也没人给我烧了。喂,你知道阴间哪里有卖酸菜鱼吗?”
黑色铠甲男人终于微微动作,侧首看他。
不是个饿死鬼,那为什么会死了都不忘一口吃的?
“看我干什么,我的要求很奇怪吗?”何疏挠挠鼻子,“阳间美食那么多,很多人死了还惦记着没吃上的遗憾,这很常见吧,难道阴间就没有满足这种需求的地方?不是说心愿未了是无法往生的吗?”
铠甲男人:……他从来没有听过有人因为做鬼没吃上酸菜鱼或酸汤牛肉就放弃投胎机会的。
“你还记不记得你吃过最好吃的东西,是什么?”何疏又兴致勃勃地问,他看出这男人装扮不太像自己生前的年代,不由好奇心起。
铠甲男人还真想了想。
但想不起来了。
实在太过遥远了。
而且他那一辈子奔波劳苦,基本就没有静下来去细细品尝过某种吃的。
从长安,到大漠,他的足迹遍布山川,可真正记住的,却很少。
于是铠甲男人摇摇头。
“可惜了,可惜了!”
何疏啧啧两声,开始讲起自己为什么会念念不忘那口酸菜鱼。
“我是家里独子,家境也算一般吧,但是我从小想吃什么,想学什么,父母都会千方百计为我弄来,可惜,我生前的世道不太安稳,四面八方总是有战火,开始是军阀打老百姓,自己人内战,后来又是外敌入侵……”
铠甲男人沉默听着。
很少有人主动给他讲故事,他其实听的兴趣不是很大,但也没有赶人。
毕竟这里早已日夜模糊,时间无限拉长,人的耐性仿佛也就多了许多。
“我出远门读书,有一年放假回家,正赶上外敌攻打我的老家,我一听学也不上了,直接去报名从军,可当我跟着部队辗转抵达家乡时,还是晚了一步,家早就被轰炸成废墟,举目望去,竟没有一栋完整的房子。”
“后来我也没再回学校,就跟着一直打仗,打了许多年,一边打,一边找我父母的消息,可怎么都找不到,很多人都说,他们可能早就在轰炸中丧生,我想也是。”
何疏絮絮叨叨,语气倒谈不上激动,毕竟死也死了,一切往事如烟,激动又有何用,只有些许遗憾,徘徊心头不去。
“但我一直记得,我最后一次离开家,母亲给我做的一盆酸菜鱼,我当时跟她闹别扭,赌气不吃就出了门,没想到这一离开,就再也吃不上了。”
“老兄,我不知道你死了多久,为什么不去往生,不过人世间总会有让你眷恋的东西吧?”
“没有。”
“什么?”
“没有什么可眷恋的。”
“哦——”何疏长长拖了调子,“那,往后我给你多讲讲?直到你重燃希望为止。”
铠甲男人不置可否。
何疏却拍拍他的肩膀。
“那就这么定了,我明天再来。”
他起身就走。
铠甲男人难得开口:“你去哪?”
“到处逛逛。”
何疏头也不回,他那语气,好像是要去逛大街,把整个阴间当成闲逛的场所了。
铠甲男人在阴间那么多年,从未见过这么洒脱的鬼,一时之间竟不知道说什么了。
“唔……”
何疏迷迷糊糊睁眼,看见一个毛茸茸的脑袋凑在脸边,两只圆不溜秋的眼睛里好像蕴藏某种担忧,他分不清是梦还是现实,下意识伸手想要去捏,却感觉手被握住。
“我,睡了多久?”
“也没多久,就两小时。”
广寒捏了捏他的手心,因为做梦有点发潮微热,但没大碍。
“我怎么感觉好像过了一辈子。”何疏咕哝,长长叹了口气。“我梦见,我在阴间见到你了。”
一觉醒来,梦里那些对话逐渐远去,很快就模糊了,但那种感觉似乎还在,难以言喻。
“其实我们见过很多次,包括上辈子。”广寒道。
何疏挑眉:“我怎么没印象?”
广寒:“你转世之后,记忆必然消弭,现在能梦见一些碎片,是因为你能力有长进。”
何疏:“前世咱们也是,嗯,这种关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