被佛朗机炮和火箭攻击后的后金大阵稍显凌乱,九列骑兵的冲锋更加剧了他们的混乱。
在开原骑兵不计伤亡的撞击之下,壁垒森严的两黄旗防御终于被撕出一道血淋淋的口子,随着更多骑兵的冲锋,缺口如崩溃的大堤,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迅速扩大。
身披银甲的巴牙剌在方阵后面用夷语大声叫骂,努力想要维持前方阵线的完整。
这些从各牛录抽调的真夷甲兵虽然都能够夜战,然而,也只是能够而已。
庞大的兵额决定了后金兵无法进行系统的夜战训练,自然无法和训练有素的开原兵相比。
实际上,由于通讯条件、士兵素质、战斗意志等原因,这个时代的夜战往往没有赢家。对攻击方来说,夜战也并没有想象中的压倒的优势,结果通常是杀敌一千,自损八百。
不过,上面几个条件在刘招孙这里都是不成立的,合理训练与严酷军律下,开原骑兵不仅体格强壮,而且都有赴死之心。
打开缺口后,骑兵营如剃刀般切割后金方阵,尽管不断有骑兵坠马,然而他们给将后金兵造成的伤亡是己方的三倍甚至五倍。
刘招孙勒马立于河岸东侧,胯下战马呼哧呼哧喘着粗气。
他们这队骑兵刚刚冲阵三次,杀死杀伤近两百名真夷甲兵,杀死的包衣更是不计其数。
第一排一百一十名长枪兵,此时还能再战的,只有不到八十人,伤亡接近四十人。其他各排伤亡也大致相等。
当然,还有一部分骑兵只是被暂时冲散,后期可以重新收拢。
但是无论如何,三轮冲刺,死伤超过三分之一,这样的战损,刘招孙是不能承受的。
随着骑兵与马匹体力的不断下降,继续冲锋伤亡只会更大。
估计再冲几次,骑兵营就要全部战死,他自己也要在浑河归位。
想到这里,他不由感到一阵悲凉,抬头望向身边这些凶悍顽强的骑兵。
昏暗的月夜下,看不清他们的脸,只能听到战马的喘气和响鼻声。
这些坐骑经历数场血拼,亢奋的精神渐渐消退,此时也都显现出疲惫之态。
冲阵途中无法不能换马,骑兵只能与坐骑一起继续冲锋,直到最后战死或者胜利。
与疲惫的马匹不同,这些年轻的骑手们各人面带凶光,昂然立于马上,抬头望向前面混乱的后金大阵,丝毫不惧数量十倍于己的后金甲兵。
骑兵冲锋最能体现男人的血勇,生死往往只在转瞬之间,全靠奋力一击。
刘招孙可以肯定,此战之后,若能幸存,这支精锐的士气战力必将上升到一个新的高度。
只是还有多少人还能幸存呢?
他抹了把脸上的血迹,一咬牙,扬起骑枪继续发起第四次冲锋。
就在这时,三百多步外的后金大阵,前方像忽然像被重锤撞击一般,整个稍稍往后退了几步。
接着,缺口附近的后金兵发出令人恐惧的喊叫,喊叫声很快汇成山呼海啸,将所有人的注意力都吸引到方阵前列。
被袭击的甲兵惊恐的望向前方夜幕,暗夜之中,不断有锋利的兵刃刺进刺出,所有出现在它攻击范围内的活物都不能幸免,几个凶悍的后金兵挥舞重刀冲入黑暗,旋即被那边锋利兵刃刺中,全身上下遍布血孔。
前排一些弓手举弓乱射,旋即被兵刃刺中咽喉。黑暗之中,弓箭的优势本来就不明显,何况是在这么短的距离内。
黑暗之中,仿佛潜伏着一支可怕的妖魔,不断用兵刃吞噬着两黄旗的勇士们,无论是真夷还是包衣,全部不能逃出他们的毒手。
刚刚经历火箭、佛朗机炮袭击,又被骑兵蹂躏的后金兵们,精神早已到了承受的极限。
现在又突然遭受这样的袭击,立即陷入崩溃。
前排甲兵们不顾一切的往后阵撞去,如同炸群的马匹,带动后面一些甲兵也跟着乱跑。
牛录额真和白甲兵抡起重刀,堵在这群溃逃的甲兵前面,不由分说,挥舞重兵熟练的在人群中猛砍猛杀,溅起阵阵血雨。
“后退者死!”
“尼堪只有两千人,掉过头去,杀光他们!”
在白甲兵的威逼下,这些前排走投无路的甲兵们只得举起兵刃,如一只只暗夜飞蛾,绝望的撞向身后黑暗中的魔鬼。
“白杆兵来了,两黄旗快要崩溃了!”
刘招孙望着行将溃败的后金兵大阵,心中稍稍安定,一切发展都符合预期,只是比预期稍晚一些而已。
两黄旗不愧是努尔哈赤的精锐,他们表现出来的承受能力,远比刘招孙想象的更加顽强。
当然,顽不顽强,现在都不重要了。
现在需要加剧两黄旗方阵的混乱,让他们了解什么才是真正的恐惧,让这些野蛮人知道,屠戮辽东汉民是什么下场。
刘招孙吹响竹哨,召集各队旗队长上前,对他们下令道:
“鞑子快坚持不住了,白杆兵伤亡太大,不能全靠他们,咱们还是得去添把火,干骑兵该干的事,继续冲击侧翼!不要硬冲,击溃对方就好!”
上万人的古代军阵,只要一旦陷入崩溃,后面出现巨大的伤亡是可以预期的事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