秦建勋今年刚满十六,骑白马、披白袍,手持一丈七尺白杆枪,身材挺拔,个子虽然不高,却正是英雄少年,青春痘长了一脸。
不久之后,这位白袍少年在浑河殒命,和他一起战死的,还有数千白杆兵。
萨尔浒之战后,四川白杆兵被频频抽调辽东,在朝堂辽镇各方博弈中,渐渐被消耗殆尽。
辽东这个无底洞每年消耗的,不止是数百万两白银的民脂民膏,还有从各地源源不断赶来的强军。
临近宽甸,道路渐渐平坦,东路军与川兵并列前行。
这几日陆续收拢溃兵,东路军人数已经超过万人,各营编制被彻底打乱,除了那几千个语言不通总爱乱跑的朝鲜人,剩余各路兵马,都直接归属刘招孙管辖,俨然成了他的家丁。
两边士兵相互打量对方,仔细观察着对面的军队。
白杆兵个个都穿着草鞋,遮盖藤甲,土司袄,头顶毡帽,手握白杆枪。
东路军中士兵隶属于不同军营,各人身上铠甲样式各异,手中武器也是五花八门,看得一众川兵眼花缭乱。
两支军队汇合前,刘招孙叫来各营把总,对这些大老粗们三令五申,特别强调,要大家和这支友军搞好关系,若是谁营头下的兵士敢无端闹事,便会全体连坐。
一阵短暂的寒暄后,刘綎和秦氏土司两人很快感情升温,开始称兄道弟。
得知奴贼已经退去,秦建勋心中不免有些失望,这几日他率白杆兵星夜疾驰,增援宽甸,路上吃尽了苦头,没想到最后白跑了一趟。
这支从成都赶来的白杆兵铁了心要和建奴干仗,统领他们的秦建勋更是初生牛犊不怕虎,天天想着自己何时也能像父辈们那样,凭着一刀一枪,在战场上建功立业。
“老弟,不要气馁,建奴很快就来了。”
秦建勋疑惑道:“刘兄的意思是,鞑子还要追上来?”
刘招孙哈哈大笑:
“对,他们会来打沈阳,辽阳。”
秦建勋不以为然,他到沈阳数日,亲眼所见城高池深,除开辽镇,各地增援的客兵总数超过两万,很多客兵还在路上。
沈阳如此坚固,一个小小的建州女真也敢来攻?
刚才听刘招孙绘声绘色讲击败镶蓝旗的场景,明军追击阿敏四十里,击溃镶蓝旗主力,把二贝勒逼的差点投江。
秦建勋开始以为是刘招孙在吹牛,便把他也看做是杀良冒功喝兵血吃空饷的老油条,等到他近距离接触这支明军,不由被他们身上散发的独特气质震慑,令行禁止,杀气腾腾。
尤其是白袍将军亲眼见到后面马车上装载的密密麻麻的建奴首级,终于对刘兄刮目相看。
作为石柱宣慰使后人,秦建勋自幼追求忠孝节义,以父辈们为楷模,石柱秦氏,可以说是明代少数效忠朝廷的土司武装之一。
万历二十八年,杨应龙叛乱,秦良玉率白杆兵将其击败,接连攻破金筑关等七个营寨。
之后秦家又协助酉阳各路官军攻取桑木关,大破杨应龙军,秦良玉为南川路战功第一,却一直不自报军功。
所谓事了拂衣去,不留功与名,便是如此。
两支军队继续往南,走了两日,一路无事,三月十一日,大军终于抵达宽甸。
东路军击退镶蓝旗的消息早一步在宽甸传开。
刘招孙与阿敏在北边大战时,后金的使者便来宽甸劝降,告知了杜松马林败亡的消息。
后金使者表示,宽甸会和抚顺一样,只要立即投降,守官便立即官复原职,否则大军攻下,就要屠城,宽甸守官急的像热锅上的蚂蚁,隔三差五派塘报向杨镐求援。
可是沈阳早已乱成一片,巡抚御史们相互攻讦,客兵辽兵忙着斗殴,大家都没空过问宽甸死活。
正当宽甸守将准备和后金使者进一步接触时,从北边传来了镶蓝旗败退的消息。
宽甸,这座辽南重要堡垒,在经历了长达半月的恐怖阴霾后,终于迎来了春天。
见东路大军回来,马车堆着成百上千颗人头,这些守将们经常和建奴打交道,一眼便看出是真夷首级,便知道此战东路军没有吃亏,至少还杀了几千个鞑子。
无论按照什么标准,斩杀建奴战兵首级千级,都是货真价实的大捷。
须知当年李成梁弄到十几个建奴脑袋,都要派人送到京师邀功炫耀。
宽甸堡内,挤满了从辽中逃难来的汉人,毕竟大多数辽东汉人并不想做包衣阿哈。
得知镶蓝旗被击溃,明军打败了八旗(哪怕只是最弱的),军心大振。
宽甸城中,除了那些潜伏的奴贼细作和已经女真化的汉人,所有汉人都是兴高采烈。
山雨欲来风满楼,努尔哈赤攻占抚顺后,建奴对汉人的威逼越来越明显。
这个时代屠城是很常见的事情,这种边境仇杀,往往都是血流成河鸡犬不留。
人们在庆祝的同时,得知东路明军的统帅,总兵刘大人战死了。
刘綎一生平缅寇,平罗雄,平朝鲜倭,平播酋,平倮,大小数百战,威名震海内。
刘綎大名早已传遍九边十四军镇,在宽甸也不例外。消息传开,宽甸士人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