宁芷蓉本来想邀功,看到宁杏儿的表情,心里不禁有些打鼓,嗫嚅地道:“姑姑,这个绣画……您不喜欢吗?”
上面的图案是送子观音,无论权贵还是平民百姓都懂得其吉祥祝福的含义,还不会引起歧义。
宁杏儿神情恍惚了一下,随后回过神来,轻笑,“不,姑姑只是惊讶,蓉儿竟能找到这么好的绣画作品……”
她说着伸手摸上绣画,这回是真正惊讶了。
这绣出来的菩萨竟像是真人,色彩更是鲜艳逼真。
梨涡浅笑,双眸透出慈悲。
她怀中抱着两个婴儿,一个面向观众咯咯笑着,一个则抬头看着菩萨,只露出一张侧脸,表情显得乖巧内敛。
两个孩子的五官也都栩栩如生,无论是小脸蛋还是小胳膊小腿,都胖嘟嘟、粉嫩嫩的,在高光和阴影的精妙运用下,让人恨不得去捏一捏,才能确定是真是假。
整张绣画在光照下隐隐反射着淡淡的柔光,又或者说,更像是圣光。
宁芷蓉松了口气,又神秘地笑道:“姑姑您把画翻过来,背面还有玄机呢。”
“背面还……”宁杏儿依言翻动,又惊了一下。
背面竟然是同样的场景和人物,视角却变了。
从背后看来,能看到菩萨的背影和莲台,脑后的佛光蒙在白纱上。
那个抬头的孩子,半张侧脸显现出来,喜悦的表情竟是一点也不比那个咯咯笑的孩子少。
旁边的大宫女看着绣画,惊艳到险些说不出话来。
“娘娘,这绣画有两面,而且两面的图案还不一样,这针法简直见所未见!怕是宫中尚衣局的绣不出这样的极品!”
宁杏儿眸光微闪,颔首道:“若是没记错,应该是古书中记载的一种叫做‘双面同色异画绣’的技法。”
大宫女连忙奉承:“不愧是娘娘,一眼便能认出这样的绝技。”
宁杏儿已经很清楚这绣画的价值,郑而重之地将它收回锦盒里装好,笑着看向宁芷蓉。
“蓉儿,这样的好物当真要送给姑姑?可会舍不得?”
姑侄俩感情深厚,所以偶尔这样开玩笑,自然是无伤大雅。
宁芷蓉懂得姑姑的意思,也不扭捏,腼腆一笑。
“蓉儿确实有事想求姑姑。”
宁杏儿露出兴味的表情。
她的侄女总算长大了,知道了要怎样利用自己的身份和地位来做一些应该做的事。
“关于……关于我的婚事,姑姑,蓉儿想再等几年,自己来挑合适的人,还请姑姑做主,帮我和我爹娘说说这事。”
宁杏儿微笑点头,“好。待宴会结束后,本宫会召见侯爷和夫人。”
宁芷蓉还以为要费一番功夫才能说服姑姑,闻言登时眉开眼笑,道谢后转身离开。
少女的身影消失在长廊的尽头。
大宫女目送着她离开,转头看着宁杏儿手中的锦盒,嘴唇动了动,终是心疼地道:“娘娘,宁小姐这礼物……会是侯爷他们授意的吗?”
宁杏儿微笑着摇头,目光却变得冰冷。
她淡淡地道:“蓉儿什么都不知道,全然是一片好心。只可惜,本宫是用不上这等好物了。”
她将锦盒递给身边的大宫女,“收着吧,放到角落里就好。这绣娘倒是好的,但本宫不太想赏赐她。”
大宫女收好锦盒,二人重返宴会。
宁芷蓉自觉完成了一项大事,颇有些激动,宴会后面的事都不怎么记得了。
贵妃传召宁远侯夫妇,而她则先回去宫门口,在马车上等着。
可宁芷蓉没想到,等到的却是怒气冲冲的父母。
两人的表情在外面的时候极为克制,一进到马车里,当场就拉下了脸。
“她还真当自己是什么人物了!还没当上皇后呢,就开始对娘家的事指手画脚。”蒋氏撕扯着手里的帕子,满脸都是怨愤。
宁远侯阴沉着脸,伸出手指放在唇上“嘘”了一声,“当心隔墙有耳。”
蒋氏重重哼了一声,收敛了些,咬牙道:“我这么辛辛苦苦张罗是为了什么,不也是为了她在后宫稳固吗?”
她瞪了一眼不发一言的宁远侯,“到底不是一个娘生的,她总是和你隔着一层,连好歹都分不出来。”
宁远侯摆摆手,示意她不要再说了。
他叹了口气,却看到对面女儿震惊的表情。
“爹……姑姑不是祖母的女儿?”
宁远侯表情一僵,含糊地应付了过去,然后将目光投向车窗外。
蒋氏也知道自己一时情急说错了话,呵呵干笑,靠在马车壁上假寐。
宁芷蓉低下头,觉得自己的世界有些崩塌。
明明她记得侯府里没有别的老人了,姑姑如果不是祖母生的,那会是谁生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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京城里发生的事,远在枕河镇的吕三昧一家当然是不知道的。
初八开始,清扬书院复课,燕维安又回到书院去专心学习,毕竟二月份就有童生试。
这个年纪还没考上童生,倒不是什么丢人的事,毕竟他开始读书得晚。
若是能一次考上,反而会成为大新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