庞公的院子里,李瑁坐入侧堂的席中,看着如流水一般的膳食被呈了上来,睁圆了眼睛。
指着一道整鱼清烧的膳食,李瑁问道:“这是何菜?”
周钧:“腰菱烧鱼。”
李瑁一愣:“腰菱?可是那池塘中的腰菱?”
周钧回道:“是,腰菱去壳,焯水捞起;再将鲜鱼去鳞除脏,炸酥后与腰菱一起烹烧。”
李瑁用筷子捡起一块腰菱,放入口中嚼了。
那腰菱吸了鱼肉的鲜香,又保持了本来的脆生,在口中回味无穷,却是从未吃过的美味。
李瑁胃口大开,筷子不停,又尝了肚丝、鸡丁、羊肉等炒菜,赞不绝口。
庞公在一旁看了,宛如看自家儿郎一般,只是笑着。
转眼间,李瑁吃了两大碗清风饭,又吞了一个蒸饼,肚腹撑起,却是一点点都吃不下了。
饭虽吃不下,但李瑁兴致高,杯中之酒一点都未停下。
周钧陪在席上,听他说了不少王府中的趣事,还有他近些日子新作的诗文。
庞公见李瑁眉宇间的愁色,退了不少,心中也是高兴,陪着后者多喝了几杯。
一坛烧春,很快便喝没了。
算下来,李瑁怕是喝了有半坛。
只见他脸色通红,口中依旧嘟哝着话语,身子却慢慢歪倒在了桌上。
庞公看着他,先是叹了口气,接着拍了拍手,喊来了王府中的下人。
叮嘱他们照顾好寿王,庞公又让周钧,推着自己去了书房。
用青盐水漱了口,庞公示意周钧坐下来,这才开口说道:“殷保家去了趟宫里,打听清楚了。”
“朔方出兵的奏令已出,当下这会儿,怕是已经送到了王忠嗣的手中。”
“至于督军一职,宫里有传闻,大抵便是奚官局的内给事,从五品下,范吉年。”
周钧听到这里,点了点头。
庞公对周钧说道:“殷保家还任着奚官局内常侍的时候,那范吉年便是他的左右手,二人关系不错。”
“知会一声,将你安排入督行之中,再分你些功劳,应该不是难事。”
周钧连忙拱手称谢。
庞公又道:“有一事,必须得事先提醒你。”
“边将荡寇,每一役俘虏甚众,但送入掖庭司农之数,十不存一,你曾为奴牙郎,可知背后缘由?”
周钧说道:“掠卖俘虏,赚得钱财。”
庞公点头道:“是了。”
“边将的生财之道,大抵便是抄没和卖俘,大家嘴上不说,却都是心知肚明。”
“那范吉年,是个八面玲珑的角色,倘若承了督军之职,自然晓得如何应付那群丘八。”
“你见了,莫要为怪,也莫要声张。”
周钧应了。
庞公说到这里,也是笑了:“你祖上便是奴牙郎,这些个弯绕自是知晓,咱家再啰嗦,倒显得婆妈了。”
庞公稍停片刻,换了个话题,说起寿王来。
“清郎是咱家从小看着长大的,他的母亲贞顺皇后……当年还是惠妃,性子刚强,行事果断,对儿女也是严加管教,生怕他们走了歪路。”
“寿王从小就受着严法,性子自然有些柔弱,不喜与人争辩,也不喜与人为难。”
“平日里,总是寡言少语,鲜见交往。”
“在那宫中,唯一能与他交心的,怕是只有他的大伯宪王了。”
庞公叹了口气:“当年,咸宜公主大婚之日,寿王对那杨家小娘一见钟情,回来又说与了惠妃。”
“惠妃先是派咱家去了杨家府上,瞧了那小娘。”“回了宫中,咱家便道于惠妃知,杨家小娘美则美矣,但性子活脱,又喜好嬉闹,怕是娶过门后,不好管教。”
“惠妃听了,本想否了这门亲事,但耐不住寿王一再恳求,最终还是应了。”
周钧听了庞公的这些话,对那杨玉环也有些好奇。
有着绝世容颜,能够迷得帝王家两父子神魂颠倒,而且性子活脱,喜好嬉闹,这究竟是一个什么样的女人?
庞公继续说道:“该走的留不住,早些断了也好。”
“只是寿王用情专一,自从杨家女变了心,便如同丢了魂一般。”
“咱家劝过,也骂过,没用。”
“哪晓得,今日与二郎第一次见面,不过才一个时辰的功夫,便悟了那儿女情长之事。”
“二郎且说说,你究竟是如何与寿王说的?”
周钧拱手道:“某只是曾经听过几个佛偈故事,见寿王郁结于心,便说与他听了。”
庞公:“故事?说来听听。”
周钧将船上的故事,又重复了一遍。
庞公听完,良久未曾言语,最终喟然说道:“心病需得心药医,二郎这故事,听着寥寥数语,但却是对症下药了。”
感叹了一阵,庞公想起一事,又朝周钧说道:“你新收的那奴,名为孔攸者,咱家寻人查了。”
庞公先是说了孔攸的家世和遭遇,周钧听了,发现与自己了解的相差无几,便只是点头。
庞公又说道:“早些年,孔攸于职方司当差时,曾向郎中上了数次策文,提前料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