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若娥的抱怨,解琴说道:“那话本可是你的心血,那戏角也是你的牵念,倘若没了你去演那崔莺莺,这西厢记,哪来如今这般的名气?”
停了片刻,解琴又劝道:“俳优又如何,古有常侍郎中东方朔,又有楚荆先贤优孟君,皆是君侧谒者,名垂史册。”
“若得我说,那钟璋倘若有幸娶了你,不知长安多少文人墨客要嫉恨他。”
若娥听见这些,脸色才稍好一些。
听解琴说起名垂史册的优伶,周钧倒是想起了一人。
宋真宗赵恒的皇后,刘娥。
宋朝第一位摄政的太后,功绩赫赫,常与汉之吕后、唐之武后并称,史书称其『有吕武之才,无吕武之恶』。
不过这都是后事了,也不好拿到这里来说。
周钧坐下,朝二女问了北里中曲的近况。
解琴笑着说道:“凡是出演了西厢记的女子,无论戏份多少,都成了北里如今的红人。”
“每日慕名而来的人,将北里场院堵得严实。”
“有那好事者,去倒卖入曲的引牌,居然都能日入万钱。”
“只是北里另二曲,被冷落了些,只是艳羡。”
若娥冷哼一声:“西厢记的戏角,大多来自中曲,北曲和南曲因此被挤了营生,哪里是什么艳羡,只是眼红罢了,都数次过来说道了。”
周钧听了此话,心中好奇,便细询一二。
解琴:“北曲的都知柳小仙,携礼登门,说是倘若西厢记再演,希望能给北曲安排些戏角。”
若娥听见这话,没好气的说道:“给北曲匀些角色?说的倒是大气,其实是她自己想要戏角罢了。”
“也亏了她是来找你,倘若与我说,面都不见,直接轰出去!”
解琴听罢摇摇头,开口道:“北曲的营生本就落魄,那柳小仙平日里花费甚巨,过来求个戏角也是情理之中,何必折辱她?”
周钧有些奇怪的问道:“某见过那柳小仙,瞧那宅子里的用度,皆是奢糜,何来落魄一说?”
若娥轻蔑一笑:“柳小仙不过一新罗婢,没那真才实学,平日里只懂得色相授人,与客只知刮剥无度。”
“知晓她秉性的客人,大多与她见上几面,便断了往来。”
“周令史瞧着那宅子奢华,却是她将值钱的物什,统统摆在了外面。”
“她平日里的出行、打点、衣饰、香红等等,花费甚巨。”
“私底下却生活拮据,就连吃鱼鲙,都不仅要分膳食之,还要拆头尾而作零。”
周钧听着称奇,又看向解琴。
后者也点头说道:“柳小仙重排场,又喜浮夸,平日里的过活却是不易。”
周钧叹了一声,那柳小仙,也真是应了一句话,死要面子活受罪。
若娥又愤愤不平的说道:“北曲倘若只是穷乞,那南曲便是明夺了。”
周钧听见这话,问道:“南曲如何了?”
解琴伸手止了若娥,朝周钧说道:“周二郎莫听居士愤言,南曲都知佘红芝,曾来拜访妾身与若娥二人。”
“言道北里诸家不易,当得相互提携,将来也好有个圆满。”
想起佘红芝背后的那位主人,周钧皱眉问道:“你们如何说的?”
解琴:“正巧那西厢记的新印话本出了,鸿雁诗社赠了不少,妾身便从中取了一套与了红芝,又说倘若南曲有教,中曲自当相携。”
周钧点点头:“这便是了。”
若娥咬着牙,恨恨说道:“那佘老狐,假着虎威,四处夺食,当真是恬不知耻!”
周钧朝二女问了一句:“佘红芝有恃无恐,你们可知她背靠何人?”
解琴和若娥对视了一眼,前者说道:“妾身只听说她与皇城有些瓜葛。”周钧低声说道:“且听某一言,莫要针对,且依着她便是。”
若娥一愣,还想开口问些什么。
解琴拉住了她,轻轻摇了摇头。
周钧又朝解琴问道:“对了,那西厢记新印的话本,某曾允了他人,解都知那里可还有余,可否借某一套?”
解琴点点头,入了房内,取来了一套。
周钧接过收好,向解琴道了谢,又言语将来必定补还。
见再无它事,周钧站起身来,朝二女说道:“今日便这般了,教坊那里倘若有事,尽可来寻某。”
二女点头,一起将周钧送到了故冉居的院口。
周钧出了中曲,又取了乘马,行出平康坊,之后便回了家,再无多话。
接下来的几日里,周钧依旧每天去都官司视事。
六月中勾已过,都官司除了一些日常循例,倒也没有什么繁忙的公务。
转眼间,又到了旬休之日。
这一日放廨,周钧收拾好行囊,与程主事和诸位胥吏打了招呼,便快步出了门。
骑上马,周钧一路赶向灞川别苑。
眼下是七月中旬,酷暑难当。
周钧骑着马,被那日头晒的浑身发烫,只得脱了吏袍,尽挑那阴凉之处前行。
出了官道,入了灞川小道,周钧行至铺设火泥的路段,远远看见一位身穿官袍的男子,蹲在路上,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