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团席上站了起来,周钧在官吏们的注视下,走出了考场。
来到廊道之中,得了章司官的指路,周钧向着南院栒房的方向走去。
一路上,院落里静悄悄的,只听见考生摆动算筹的叮咣声,还有雀鸟在枝头的叽喳声。
走到南院西角,负责铨流的武卫和小吏,看见周钧一人走来,俱是一愣。
武卫想要上前盘问,一位年纪颇大的吏官看见周钧,眼睛一亮,先走了过来,朝后者问道:“计考未半,书答已毕?”
周钧朝着老吏拱手行礼,点了点头。
老吏深瞧了他一眼,开口道:“且先在此候着。”
周钧恭敬的站到一旁。
不多时,那老吏又走了出来,对周钧说道:“进来。”
领着周钧进了堂门,老吏看似无意的说了一句:“仔细作答,莫要慌乱。”
周钧抬头看去,又低下头来,一言不发。
跟着老吏进了前堂的里门,在门内的一处书案前,有人查核了周钧的身份和课最。
在名册上签了字又画了押,周钧又向前走去。
过了廊道,再入后堂,只见一间偌大的栒房,被布帘隔成了两块地方。
一块地方稍小,另一块地方稍大。
老吏引着周钧,来到稍小地方的中间,让他听候着。
周钧站定之后,朝布帘后方看去,隐隐约约能看到五六个人影。
坐在正中那位,座位最高,想必就是此次时务考课的主官,吏部郎中。
最右边有一伏案吏员,正在奋笔疾书着什么,应是考课录事一类的人物。
至于其他的那些人,周钧倒是看不出个所以。
那坐在布帘后的吏部郎中,先是与身旁人说了些什么,接着开口问道:“今有贷人千钱,月息三十。今有贷人八百钱,十日归之,问息几何?”
周钧心中揣测,自己会计考试的情形,怕是有人已经报给了这位吏部郎中,对方这是有心要考校自己一番。
略一思考,周钧给出了答案:“八文。”
郎中一愣,又问了几道算经。
周钧皆是心算,而且用时也短,让帘后的诸多官吏,不自觉发出了轻叹。
这些题目对于前世的人,听上去未免有些小儿科,小学生大抵都能算出答案。
但前提是计算者必须掌握乘法表、借位法、分数倒装等等办法。
然而,在这大唐,会计一道倘若不借助算筹,张嘴就要说出答案,却是非常困难的。
吏部郎中停了算经发问,而是向周钧询道:“你的算学,师从哪位大家?”
这问题,其实问的已经有些违制了。
按照流外铨的考律,为了防止舞弊,除了考题和复询,考官是不可以询问考生任何不相干的事情。
但吏部郎中的这个问题,布帘后面的官吏都极感兴趣,就连那录事都停下了笔,静静等着周钧的答案。
周钧只是躬身说道:“算学一道,某只是观书自学,并无师从。”
吏部郎中一惊,与其他人对视了几眼,小声言道:“岂不是天纵英才?”
停顿了一会儿,郎中终于将话题,拉回到时务考课之中。
他先是说道:“刑部都官司,掌俘虏奴隶簿录,给以衣粮医药,并审理诉状。司内时务,你可通熟?”
周钧躬身道:“请郎中发问。”吏部郎中问道:“书令史诸事何发?”
周钧:“署覆文案,出符目,掌受事发辰。”
吏部郎中点头,又问道:“京司、诸州文书,六月初一中勾,如何对覆?”
周钧:“来牒而付,付讫作钞。”
吏部郎中又问了几个问题,早有准备的周钧皆答了出来。
吏部郎中沉默了片刻,突然问道:“对薄清查,遇俘潜逃,应如何做?”
此言一出,场内之人俱是一愣。
清点俘虏的时候,发现有人从队伍中潜逃了,应该怎么办?
这问题,倘若拿去问县尉或者武卫,或许还能说得通;但是,拿来问刑部都官司的书令史,明显就是超纲题。
布帘后方,那栒房中的其他官吏,侧头看向了郎中,后者也自知这个问题,问的有些太难,便笑一笑,打算跳过去。
哪料到周钧突然来了精神,开口问道:“敢问郎中,逃俘是否已经查到了行踪?”
郎中听了一愣,下意识的问道:“未查到如何?查到了又如何?”
周钧笑了笑,这个问题算是问到了他的老本行。
前世干社区片警的时候,每隔一段时间,周钧就要陪同居委会演练抓贼,对这种状况的处理,也是再熟悉不过。
只听他说道:“倘若未查到,城门落卡,坊街设关。”
“望楼为眼,坊鼓为号,割坊为圈,逐个盘查。”
“盘查时,四人为队,三队为纵,一队鼓噪过街,引犯注意;一队入房暗查,悄声无息;一队把守要道,以防逃遁。”
“另有稽留人,沿水榭谷道,细查无漏,以防逃犯藏匿。”
吏部郎中听得入神,又问道:“那倘若已经查到了行踪,又当如何?”
周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