屈三翁向公孙大娘道了来意,又向她介绍了周钧和画月。
公孙大娘笑着说道:“妾还想着,早上听见那鹊巧咕呱,想是今天要遇贵人,这不,周二郎来了。”
公孙大娘嗓门极大,周钧坐在她的对面,听见她的声音,都不得不微微眯着眼睛,尽量让头朝后仰些。
公孙大娘朝后招了招手,她的家人们走上来,依次向着周钧行礼。
公孙大娘的丈夫姓樊,名饶远,生的矮小干瘦,与她妻子站在一起,怎么看都有些不搭。
夫妻二人前前后后总共生了五个儿子,年纪最大的已是弱冠,年纪最小的才不过七八岁,但每个都生的虎背熊腰、生龙活虎。
周钧朝这一家人看过去,母子六人皆是雄壮之士,唯独当爹的孱弱不堪,实在是让人称奇。
公孙大娘相当健谈,和周钧在那里聊着,她丈夫倒是唯唯诺诺,只是在一旁斟茶倒水,家里完全是一副女主外男主内的模样。
聊了好一会儿,周钧从公孙大娘那里得知。
她的娘家在河南道的萧县,家中世代做的是拳师。
后来,远嫁到关中泾阳,成了油坊的东家婆。
开元二十六年(738年),泾阳豪强有刘姓者,以商贾入行为名,横征暴敛,派征租调。
刘家有家丁去那樊家油坊催缴,被拒无功,恼羞成怒,便将东家樊饶远打伤,又砸坏了榨油机巧。
公孙大娘办事归家,见丈夫受伤卧床,盛怒之下,不顾家人劝阻,取了一根白蜡齐眉棍,孤身一人冲入刘家,要讨个说法。
刘家的管事,见公孙大娘一介女流,根本就不愿多言,直接下令,将其打将出去。
却不料刘家上下,二十多个家丁,面对手持齐眉棍的公孙大娘,只一个照面就被纷纷打飞出去,根本就近不了身。
最后,刘家院子里一地的人,昏的昏,伤的伤,只有公孙大娘一人毫发无损。
听公孙大娘说到这里,周钧一脸的不信。
吹牛的吧……一个打二十个,还不受伤,真当是武侠呢?
周钧侧过头看向屈三翁,后者居然轻轻点了点头,显然是认可了公孙大娘的说法。
周钧又朝公孙大娘问道:“那后来呢?怎又会来了长安?”
公孙大娘:“民不与官斗,贫不与富争,那刘家在朝中有人,权大势大。”
“妾年轻气盛,得罪了权贵,连累了家人,还害的樊郎丢了祖上的基业。”
公孙大娘的脸上,浮现出愧疚之色。
她丈夫樊饶远见状,连忙摆手,不停宽慰起公孙大娘起来。
见这一家人的模样,周钧心中感慨,这对夫妻虽然有些奇怪,但感情深厚却是不容置疑的。
得知了这家人的过去,周钧打算再考校一下专业。
周钧问了几个关于榨油的问题,公孙大娘对答如流,即便有个别答案不能确定,她的丈夫也能帮着补充完整。
一番了解下来,周钧也认可了这户人家的能力。
周钧沉吟片刻,对那公孙大娘说道:“某是庞公的幕客,正为东家寻访油工,想问问你们可愿意来?”
樊饶远听了眼睛一亮,连忙点头道:“自然是愿……”
公孙大娘拦住了丈夫,问道:“小郎君,敢问庞公是……?”
一旁的屈三翁把庞公的身份说了出来,那夫妻二人惊得倒吸凉气,坐立不安。
周钧笑着问道:“现在可愿意了?”
公孙大娘站起身来,双手作拱,头向前倾,没入臂围之间,双膝慢慢跪在地上,向周钧说道:“小郎君大恩,请受妾身一拜。”
周钧双手前伸,隔空虚扶起公孙大娘,说道:“既然肯了,大车就在门外,可收拾物什,准备出发了。”
公孙大娘想了一会儿,对周钧说道:“小郎君,妾身还有一事,尚未处置妥当。”
“劳烦小郎君稍候上个把时辰,很快便好。”
周钧有些纳闷,瞧这堂间里也没什么家私,就算是收拾行李,也用不着个把时辰吧?
不过,那屈家六口,午时要去中市成那奴契,等她个把时辰,倒也不算是耽误功夫。
想到这里,周钧道了一声好,便带着画月和屈三翁离开了浮萍舍。
来到宅门外,屈三翁看了眼周钧的脸色,小心说道:“公孙大娘性子耿烈,出言直白,但也非一味蛮横,却是粗中有细、晓得进退。”
周钧看向屈三翁问道:“她与你有恩?”
屈三翁见瞒不过,便点头说道:“小娘柔杏,曾在坊中险遭泼赖欺辱,幸得公孙大娘出手相助。”周钧点点头,没有再问。
一行人从通善坊到了大业坊的中市,办了那屈家的奴契,又在左近用了些膳食,便重返向浮萍舍。
大车还没行到宅门,周钧骑在马上,却发现一群面色凶狠、手持棍枷之人,将那浮萍舍团团围住,一看就不是什么善类。
正在赶车的屈三翁,连忙朝周钧说道:“二郎且驻,前面那群人,是奎阿老的手下。”
周钧问道:“奎阿老是谁?”
屈三翁:“奎阿老姓奎,名字倒是无人知晓,只知他在坊内自称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