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那天裴忱离开后不久, 齐国皇帝求娶昭宁公主的消息就传遍了整个皇城。
众人第一反应是荒唐,毕竟齐国国君残暴阴戾、不近女色的性子已经深入大昭人心,纵使昭宁公主生得一副瑰姿艳逸的容貌, 可两人都没见过, 怎的突然就要求娶?
大多数人是不信的,直到宫中真的传出了圣旨, 众人便不得不暗自猜想,或许不是齐国国君看上昭宁公主想要求娶, 而是大昭帝想要用公主和亲来稳固两国关系,但又不舍得怀安公主,因而从民间带回一个貌美女子封为公主, 只为着今日。
越想越觉得事实就是这样,不然要如何解释,昭宁公主出现得如此突然?
众人便开始默默心疼这位仙姿玉色的小可怜, 据说齐国国君貌丑无比,两人若是凑到一块,倒是毁了公主的姿色。且真要嫁去了齐国, 以传闻中那国君暴虐的性子, 可不知会被搓磨成什么样。
自那日赏花宴后, 皇城里倾慕昭宁公主的郎君数不胜数,乍一听闻这则消息, 心中皆是悲愤不已,对昭宁公主更是怜惜, 只恨不能替自家父亲去向大昭帝上谏。
自然,看不惯昭宁公主,幸灾乐祸等着瞧笑话的人也不少。
然而隔日,宫中就又传出消息, 这次宣告了昭宁的真实身世,她与齐国国君一同长大,而之前那赏花宴上的男子,便是特意来寻昭宁的齐国国君。
于是针对齐国国君的讹言讪讪平息,那些贵女也不免对昭宁生出浓浓艳羡。
宫外的种种云缨自是不知,她近日都留在慈宁宫里陪着太后,太后虽未阻拦这门婚事,但心中的确是不快,毕竟她好不容易才找回来,如今却这么快就要出嫁。
尚衣监时不时就要来替云缨测身量,这个年纪的姑娘正是长高的时候,他们生怕做出来的嫁衣不合身。
齐国派来接亲的使臣快马加鞭,到达大昭已是一月后。
晨光熹微,穿透弥漫皇城的潮湿雾气,翠枝上还带着晶莹露珠。
正红色的嫁衣裙摆层层叠叠,宛如盛放的牡丹铺洒开来,边缘缀着以金丝绣制而成的精致图样,华贵的尾裙迤逦曳地,走动间发出窸窣声响。
云缨已经梳妆完毕,在众宫婢簇拥下,脚步平稳地走出古朴厚重的殿门。
晨光霎时倾泄而下,洒落到雪白的肌肤上,像是镀了层影影绰绰的金色圣光,让周遭人群不自觉安静下来,呼吸都放轻了几分,目不转睛的宛如见到天上神女。
大昭帝赐下数十名侍卫婢女,和金银珠宝等数百箱以作嫁妆,宫外已经排列起长到望不见头的和亲队伍。
和家人依依不舍告别后,云缨扶着宫女乘上马车,帘子垂落,顿时遮掩了那道惊艳的绯影。
和亲队伍穿梭过皇城,在围观的众人注视下,缓缓行出城门。
晚间在驿站休息时,云缨换下繁复精致的嫁衣,偃卧在榻,慢慢眨着眼,只觉得今日一切都恍如梦境一般不真实,似乎有种奇怪的情绪充溢在心间,像是杂糅了紧张、怯怕,和隐约丝丝缕缕的期待。
……
两个多月后,和亲队伍终于抵达齐国边境,此时已值九夏长暑,炽闷的热浪滚滚袭来。
守城门的士兵早就发现了和亲队伍,不待他说什么,就听使臣焦急地说昭宁公主快撑不住了。
云缨面色惨白地靠坐在马车里,昏昏沉沉的脑袋一阵一阵地涨疼,胃里亦翻江倒海的难受,意识早已模糊不清。
路途太过于遥远,加上天气闷热,她的身子本就算不得好,能撑到现在已是不错。
再次清醒来时,入目的是一片陌生,鼻尖萦绕着淡淡药香。
“公主?您醒了!”一个年纪不大的侍女听到声响,满脸欣喜道。
云缨颔首,旋即环视一圈屋子,身子还有些虚弱无力,轻声问:“莹秀,这是哪里?”
莹秀叫来郎中,回答道:“是齐国边境的医馆,公主昏迷了三日才醒。”
郎中询问了她身体状况,云缨一一回答后,他便点点头出去,接着又听莹秀笑着开口:“陛下听说了此事,现下应当在赶来的路上了,公主与陛下的感情可真好!”
云缨闻言微愣,苍白脸颊缓缓漫开一抹红,嘴唇翕动,吞吞吐吐莫名紧张地说不出话,干脆抿唇躺下,被褥里传出她闷闷的声音:“我要睡觉了。”
现在还大白天的呢,莹秀眼里溢着笑。
不知是不是受到莹秀说的那话影响,后面接着几天,云缨总会梦见一道挺拔的玄色身躯,每每从梦里醒来,她的脸颊都涨红得不像话,想不明白自己是怎么了。
今夜睡前她暗暗祈祷别再做梦了,哪曾想没过一会儿,云缨就发觉额上一片温热,惊得她蓦然睁眼坐起身,遂见床榻边立着一道几欲融进黑暗的身影。
模模糊糊看清他眼睑上的青黑,像是多日未睡似的,一时间她竟不知这是现实还是梦境,傻呆呆地注视着他,嘴里不自觉呢喃了一句:“哥哥……”
裴忱低眸盯着阿缨消瘦苍白的脸颊,负在身后的手紧紧蜷握成拳,黑暗里好像有什么在狠狠啃噬他的心脏。
而后缓缓坐到床榻边,伸手揽过阿缨纤弱的身形,让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