掌灯时分,庚王府东厢,韩韦屋里。
身着银杉的蓬莱会门主李凌普皱着眉头说:“张密又把我们南市镖局封了。给他送钱,他不要。磨破嘴皮子求他也不管用,话说多了他就破口大骂往外撵人。后来我们给锦衣卫监军洪盾送礼,可洪盾却说,他不参与江湖事。还是让我们去找张密。”
身材瘦长眉眼风骚的相州武团门主陈敬尧轻笑一声:“我们去南市开镖局,手续齐全,他凭什么不让我们开?这俨然是不给京兆府面子,也就是不给韦爷面子。”
身高八尺体态威猛的兄弟盟门主倪貂冷哼一声。
倪貂这个人有点奇怪。要说他也不傻,平时做买卖算账,脑瓜比账房先生的算盘也不慢。可就是与人交流时总感觉不在一个步调上。
他自己也知道自己说话不中听,干脆就不说话,可他这一声冷哼,也起到了画龙点睛的作用。只不过他把眼睛画反了。
李凌普和陈敬尧一唱一和的,有捧韩韦的意思,也有刺激韩韦的意思。可倪貂这轻蔑一哼,把“捧”的意思全给哼没了,就剩刺激了。好像是说,你平时净跟咱哥们吹牛,到关键时怎不管用了?
心性敏感的陈敬尧立刻站起了,重哼一声,压过倪貂的一哼,并愤慨道:“他张密不给我们面子,我们能忍,可不给韦爷面子,我他吗就去挊他!”
相貌酷似黑桃J的韩韦苦笑一声,摆摆手:“兄弟们不要太冲动,就算挊他,也不是现在,而是在镖局解封以后。另外你们不觉得让他死反而是便宜他了吗?”
陈敬尧想了想道:“南市有蛊师,不如请蛊师来整他。”
韩韦摇摇头:“南市的那些蛊师八成都是骗子。只有麻佬有真本事,可他儿子现在锦衣卫,而张密对仡濮逊一直都不错,你觉得麻佬会给张密下蛊吗?”
“那韦爷的意思是……”
“最近我听说,一位很了不起的妖修要进城,若能请得动他老人家……,呵呵,你们知道妖术折磨人有多痛苦吗?中招以后,人的皮肤会像老树皮一样干裂,流血,结痂,再干裂,再流血,周而复始。不让他死,还让他什么也干不成,这才是最过瘾的!”说罢一句,韩韦恨恨咬牙。
倪貂一咧嘴,伸手去挠胳膊:“我的天老爷,这也太麻人了。可俺听着也忒玄,别是个骗子吧?”
老黄一直藏在房顶,他所藏的位置,就好像当初李封藏在苏御屋里那样。顶棚与人字房顶间的那点空隙,足够老黄存身。可老黄已经有些待够了,决定等那帮人走后,对韩韦下手。
可那帮人絮絮叨叨半天也不走,夜深了,还邀请“韦爷”去平康坊玩耍,喝花酒,韩韦爽快答应了。等韩韦醉醺醺回来,已是后半夜,老黄心里这个气。
韩韦刚把门关上,老黄就从棚顶跳了下来,两根手指掐住韩韦的大脖筋,好像拉皮筋儿似的猛地一扯,韩韦立刻就瘫软。为防止韩韦惊叫出声,在他还没倒底之前,老黄就掐住他的下颌一拧,下巴脱钩。
韩韦倒在地上,歪着脖子,大长着嘴,动弹不得。
老黄蹲下身子,看着酒意消失大半的韩韦:“小子,我现在把你下巴接上,如果你敢喊,我就要你的命。”
韩韦快速点头,表示遵命。
老黄掐住韩韦下巴,推了回去。
韩韦疼得掉出几滴眼泪:“这位好汉,您有话直说。”
老黄道:“我是来杀秦王的,说,秦王在哪个屋里。”
韩韦疑惑目光盯着老黄,旋即叹了口气,苦着脸道:“我说爷们,误会啊,您搞错啦,这不是秦王府,是庚王府!”
“你他吗小点声!”
“是是是,我小点声。”
“小子,你要是敢骗我,你好不了。”
“爷们,我对天发誓,您真搞错了。您这么高的本事,别不是不认字吧?王府大门写着呢。”
“我他吗要是认字,还能走错吗?”老黄挥拳,拳头在韩韦鼻尖停住。
“对对对,爷爷说得对。”韩韦虚惊一场。
老黄背着手,懊恼地在屋里踱步,突然站住脚:“我问你,你可知最近还有谁在刺杀秦王吗?如果有的话,不妨告诉我一声,咱们可以合作。”
韩韦眼珠转了转:“这位爷,您是……”
“我是你爷爷。”
“……算了,既然这位爷不愿意报名,那我也爱莫能助。要知道想刺秦王的主,那可都不是普通人啊。像我这样的下三滥,还不足以帮您说上话。”
“呵呵。”老黄冷笑一声,再次蹲下来:“小子,跟我耍滑头?我看你还是不知老夫的手段。”
韩韦的下巴又被老黄扯下来,嘴大张着,浑身动弹不得。老黄退下裤子,蹲下去,往韩韦的嘴里瞄准,拉出一条粑粑。可能是最近老黄吃得太好的缘故,又兼之有点心火,这条“美味”有点硬。
拿韩韦的衣服擦了擦,提起裤子,站起来,扭回头再看韩韦,韩韦哭了。
……
“少爷!老黄知道是谁了!”
老黄昨天晚上什么时候回来的,没几个人知道。一大早他就站在小西院,听着霄凤阁里的动静。听到少爷说话声,他便扯嗓子嚷嚷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