察觉到大殿内的气氛不对劲,像樊子盖这种官场老鸟自然更加谨慎了,只见官袍被朦朦秋雨打了半湿的老樊颤颤悠悠地走到御座前跪倒,老泪纵横,并且声情并茂地泣声道:“老臣樊子盖奉越王殿下之命,在此恭候圣驾,皇——上, 臣本以来再也见不到您了……啊啊!”
樊子盖说着竟然放声大哭,涕泪泗流,声震屋梁,这份中气也是没谁了!
在场一众官场大佬都禁不住在心里暗骂了一句:“我呸,老狐狸,不要脸!”
高不凡也是目瞪口呆, 脑海中情不自禁地幻化出两个大字——牛比。此时他也总算明白樊子盖在码头等候时为何坚决不肯披蓑衣了, 果然姜还是老的辣。
高不凡可没有樊子盖这种说哭就哭的本事,更加没有那样一副刀枪不入的脸皮, 好在他足够机灵,立即一声不哼跪倒在樊子盖的身后,低着头揉了揉鼻子,那动作倒是有点像在抹眼泪。
杨青若就跪在高不凡的旁边,自然把这家伙的小动作看得一清二楚,既好气时又好笑。
御座上的杨广见到樊子盖这副样子,本来阴沉的脸果然微微动容了,问道:“樊大人何出此言?”
樊子盖擦着眼泪道:“杨玄感此獠在黎明骤然起兵造反,聚众二十万,声势浩大,兵困东都,还伙同内贼斛斯政和韩世谔,差点攻破了徽安门, 要不是越王殿下指挥若定,高郎将英勇作战, 粉碎了反贼的阴谋, 只怕洛阳已经被攻破了。老臣身负皇上重托, 辅助越王殿下留守东都, 若东都失守,老臣还有可颜面再见皇上,唯有横剑一死以谢罪了,自然就再也见不到皇上您了。”
萧皇后闻言不由眼圈泛红道:“皇上,樊大人一片赤胆忠心,实在让臣妾感动啊,要是朝中大臣都像樊大这般,何愁我大隋江山不长治久安。”
杨广冷然环扫了一遍在场的诸位大臣,这才点头沉声道:“皇后所言甚是,樊爱卿赤胆忠心,是大大的忠臣,劳苦功高,快快平身!”
“谢——皇上!”樊子盖叩首谢恩,这才颤颤悠悠地站起来,眼泪也收了,简直跟水龙头似的,想开就开, 想关就关。
萧皇后怜惜地道:“樊大人年纪大了,湿着身子只怕容易着凉, 皇上不如允准樊大人下去更换一身干净的衣服再来见驾吧。”
“嗯, 来人,带樊大人下去更衣。”杨广倒也从善如流,立即宦官领樊子盖下去更衣。
樊子盖连忙谢恩婉拒道:“老臣谢过皇上和皇后的体恤,不过臣这把老骨头还算硬朗,还挺得住,倒是不必更衣了。”
其实外面的秋雨只是朦朦雨丝,樊子盖也就官袍湿了一点点而已,里面穿得暖和着呢,这老狐狸倒是算计到恰到好处。
“樊爱卿老当益壮,是国朝之福,也是朕之福也,来人,给樊爱卿赐座。”杨广擅文,也好武,所以不喜欢臣子太过潺弱,可见樊子盖这头老狐狸的确号准了杨广的脉门。
樊子盖推辞一下便喜滋滋地御座的左下首落座了,满朝诸公都站着,就只有他老樊有幸被赐座,此殊荣独此一份,让在场几位朝堂大佬十分吃味。
不过杨广要的显然正是这种效果,他要让下面的臣子都知道,只有忠心耿耿做事才能获得自己的宠信,谁有异心就跟杨玄感那般的下场。
杨广跟落座了的樊子盖嘘寒问暖了几句,目光这才落到了高不凡和杨青若身上,脸上竟然难得露出一丝笑容道:“青姑娘起来吧。”
“谢皇上!”杨青若亭亭站了起来,本来天籁一般动听的声音变成了略粗的女低音,显然又故意改变了声线。
萧皇后笑吟吟地招了招手道:“青姑娘,到哀家身边来吧。”
杨青若盈盈福了一礼,莲步轻移走到萧皇后身边站着,于是全场便只剩下高不凡和临清县令还跪在那了。
这位临清县令叫崔武,出自清河崔氏,正是崔护的族兄,如今在临清县担任县令,作为地方官员,自然得来朝见皇上的,不仅要朝见皇上,还得供应御驾船队的一切吃用物资。
杨广这支船队浩浩荡荡几万人,每日消耗的物资不知凡几,全部由沿途的州县负责供给,地方官为了满足船队的需求,只有加大盘剥本地百姓了,所以杨广的船队过处必然一地鸡毛,哀鸿遍野,老百姓苦不堪言。
杨广居高临下地审视了高不凡片刻,心中颇有点复杂,他不喜欢太过聪明的臣子,高不凡显然就是其中之一,自从上次在临朔宫,高不凡以哈里部进献马匹为契机反将了宇文化及一军后,杨广便把高不凡划归到不安份的“聪明”臣子行列,所以把原本给高不凡的赏赐也收回了。
但是,高不凡这次的确表现惊艳,先是挫败了杨玄感占领蓟县的阴谋,紧接着又救了越王和樊子盖,成功保住了徽安门,立了如此大功,若不嘉奖实在说不过去。
所以杨广神色稍缓道:“高长卿,起来吧,你做得很好,也是个大大的忠臣,当赏!”
“谢皇上。”高不凡顺势站了起,目光不着意地环扫了一遍四周,第一眼就看到了宇文化及那货羡慕妒忌恨的眼神,其次便是李敏和李浑叔侄眼中的一丝阴鸷。
高不凡本来就长相英俊,此时站起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