豆大的雨水从空中跌落,雨声哗啦啦的响起,将课堂里学子们的诵读声淹没,姜阅坐在案几后,从怀里取出画轴放到案几上,旋即又把宣纸放到一旁。
学子们的读书声夹杂着屋外的雨声在室内回荡,姜阅的视线在学子们脸上扫视一圈,在裴君意脸上停了片刻,他站起身。
他抬起手向下压了压,厅内学子们看到姜阅的动作停下了朗读,面上,或是疑惑不解,或是竖耳聆听,神色各异。
他将案几上的画轴拿起,徐徐展开,坐在课堂后面的裴君意一眼认出那是适才自己送给先生的画,他微微愣了下,就听姜阅说道:“这是裴君意送我的画。”
他说完,转身将画挂在身后的墙上,让厅内学子们都能看到。
按理说这时候应该等他们看清了画再接着说些什么,但姜阅并没有,他从桌上又拿起一张宣纸。
“这是裴君意昨日写的诗。”他解释一句,走到第一排学子面前,将宣纸放到他案几上……这是要让他们传阅了……
学子低头看诗,姜阅继续迈步在学子间穿行,口中高声诵道:“天子重英豪,文章教尔曹。万般皆下品,惟有读书高。”
学子们的视线跟着姜阅的步伐,缓缓移动,最终停在那少年身上,裴君意一袭青衫默然抬头,俊朗的面上神情有些复杂,看起来是有些惊讶……他们也觉得惊讶——是惊讶于他写的诗,也是对先生这样做感到惊讶。
姜阅一面念诵一面行走,至此走到厅堂后,低头看了一眼裴君意,眼中尽是欣慰,旋即转身抬头,又接着高声诵道:“朝为田舍郎,暮登天子堂,将相本无种,男儿当自强。”
诗作诵完,他又站回案几后,转身看着众人,沉默一刻,姜阅说道:“今日不授课,诸位,静坐听雨。”
话音落下,姜阅坐回案几后,课堂里安静一片,只有屋外的雨声在众人耳边响个不停。
宣纸在学子间传阅,看过的学子先是惊讶于这首诗的好,而后又惊讶于宣纸上的字,碍于先生适才说的静坐听雨,他们心下赞叹,忍不住交谈两句,也只是低声。
当然也不止是因为诗和字而赞叹,还有因为墙上那幅画而赞叹的……只不过要少一些,因为坐在远处的看不见。
宣纸很快传到偕行社这边。这首诗他们大都昨日便听过了,现在传过来,许多看都不看便传给下一人。
“咿,这字……”
直到有人看了,发出感叹,他们听到声音,才又看过去。
“这字真好,不知是谁写的……”那人与身边人交谈起来,旋即又转向另一边,“文玉你看……”
他要给旁边的林文玉看,旁边另一个偕行社的学子连忙拉住他,将昨日的事说了,那人昨日没去,也没有人告诉他,他这时才知道发生了什么,有些讪讪,却看到案几上的宣纸不知何时已经被林文玉拿去了,道歉也不是,不道歉也不是,他只好偏过脑袋装作无事发生。
低头看着宣纸上那首诗,林文玉咬牙,放在腿上的双手也用力攥紧。
为什么都说他好,凭什么所有人都喜欢他——
长辈们喜欢他、那些无知的女孩子们也喜欢他……
陆疏桐也喜欢他……就连先生也这样偏袒他。
如此帮裴君意出头,可有考虑过他的感受……
抬起头,林文玉看向了台上闭目养神的先生,也看到了他身后墙上挂着的画。
拳头攥得更紧,牙齿也被他咬的嘎吱作响,抓起桌上的宣纸,随手拍在旁边那人案几上,林文玉垂下视线,暗暗发誓,定要让他们刮目相看,也定要让他们后悔今日这般折辱他。
“君意,你说先生这是什么意思?”注意到先生闭着眼,方子良凑过来,低声向裴君意问道:“这算是帮咱们撑腰、给咱们出头吗?”
裴君意坐在案几后,身形笔直如松,同样闭着眼,好似没有听到他的问题。
他没有说话,方子良却并不在意,忽然想到什么,看向他,笑着说道:“唉君意,先生是不是收了你的银子……”
“不然先生怎么会替你说话……”他说道,看着裴君意始终一动不动、没有任何反应,方子良又接着好奇的问他:“君意你干嘛呢?不会是睡着了吧?”
不说话他也会一直说个不停,没办法,裴君意总算睁开眼,看向他。
“听雨。”裴君意说道。
听雨?为什么要听雨,雨有什么可听的……
这样想着方子良还是闭上了嘴,微微低头仔细听着屋外的雨声——雨声密集,有雨水砸到瓦片的声音、有雨水拍打树叶的声音,还有落在水面上的声音……各种各样的声音结合在一起,像是一曲最美好的乐章……
这样的声音比之江州城里最好的乐师弹奏的曲子还要好听得多……
嗯,这是很好听,但裴君意为什么要让他听雨……
想到这里,方子良愣了一下,旋即恍然。
裴君意说的听雨,是回答他之前问的干嘛呢……不是让他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