街道上,马车晃晃悠悠缓缓而行。
车夫在外驾车,把玩着手里的马鞭,不时回头看向身后车厢。
他有些不高兴。
这梁公子来的可真不是时候。他家少爷刚被表小姐拒绝,正该是躲在车厢里舔舐伤口的时候,结果这家伙就来了。
可怜他家少爷身受情伤,却还要花费心思应付这个家伙。
车夫摇摇头,拉动缰绳,调整马儿走向。
在车厢内,舔舐伤口的裴君意没有说话,侧头看着车窗外,不知是在想些什么。
梁思泉坐在他对面,手里抓着点心此刻正往嘴里塞。
“在想什么呢?”他看着裴君意,一面咀嚼着,一面问道。
裴君意收回目光,看向他。
“在想你为何总是占我便宜。”他说道。
梁思泉挑眉,问道:“我何时占你便宜了?”
裴君意道:“为何每次我叫你梁兄,你都要叫我裴弟?”
将嘴里的点心咽下,梁思泉奇怪的看着他。
“你叫我作兄,我不叫你弟还能叫你什么?”他问道。
嗯,好像的确是这样……
裴君意一愣,旋即又摇了摇头,道:“你也叫我裴兄啊。”
梁思泉问道:“你叫我梁兄,我叫你裴兄?”
裴君意点头。
“你我都是兄,那谁来做弟?”梁思泉不解道,“称兄道弟,总得有个弟吧?”
“这只是象征你我友谊的称呼,算是称兄道弟,但又不分高低。”裴君意解释道。
象征友谊的称呼?
他们关系有那么好吗?
梁思泉嘴巴开合一阵,想要反驳,最终却只是哼了一声,喝了口茶,又开始吃点心。
裴君意笑了笑再度看向窗外。
其实,他的确是在想适才的事。
适才邀请秦如雪赏灯,的确是有些草率,也有一些冲动了。
他甚至都不确定自己是不是喜欢她……
这样的事,他没有经验,也不太明白。
喜欢他的女孩子不少,但他从来不会理会也不会在意……唯一“理会”过的一次,是上次离京时,收了一个香囊,最后那个香囊也给了楚姝……
这是家里人期望的,也是他自己所想的,一心求学,心无旁骛追求大道,男女之情他没有想过……可是,如今,也正因为他没有想过,一时冲动邀请秦如雪七夕赏灯,这才导致了今日的尴尬。
连她有婚约这种事都给忘了……
裴君意觉得,以后,在做类似的事之前,一定要再三考虑,首先,至少得先确定自己是否真的喜欢对方……
至于这件事,以后就不用想了。
她有婚约,七夕两人还要一起赏灯……
这,已经没什么可想的了。
抬手抚上心口,感受着自己的心跳渐渐变得平静无波,一如往日那样,他呼出一口气,靠在车厢上。
梁思泉不知道发生了什么,更不知道他在想什么,抬头看他一眼,一口将茶水喝完,吃饱喝足,斜靠在车厢里。
马车穿过街市,过了一会儿在姜家门前停下。
两人敲响院门,小草跟在身后,开门的老仆看着他们,神情几分古怪。
前日的事情,他并不完全清楚,但,从老爷最终帮了裴君意这点也能看出……那日老爷虽然避而不见,但,在他心里还是很喜欢这个学生的。
“裴十公子,梁公子。”他施礼道。
两人还礼,裴君意问道:“先生在吗?”
今日不授课,姜阅当然是在的,老仆引两人入院,带他们朝内里走去。
穿过竹林走到廊下,老仆施礼道:“老爷,裴十公子和梁公子来了。”
安静一刻,屋门拉开,姜阅站在门口看着两人。
裴君意施礼道:“先生。”
梁思泉缩了缩脖子,也跟着施礼。
视线从两人身上扫过,姜阅说道:“进来吧。”转身回了屋里。
二人应声是,跟着他走到屋里,屋内小童将坐垫放好,几人在桉几后坐下,小草站在一旁。
“前两日学生无礼,今日特来向先生道歉。”裴君意说道,伸手向小草怀里的包袱一指,接着说道:“这是从江州带来的一些土产,之前因为西北的事,未有及时向先生送来。”
这是歉礼连着见面礼一起送了。
好像养歪了,这学生果真是奸猾之道……
但,倒也的确是想的周到。
姜阅看他一刻,心里叹了口气。
“有心了。”他对裴君意说道,冲站在一边的小童点点头。
小童将包袱接过,带着东西出了门,小草在裴君意身后坐下。
默然一刻,姜阅接着说道:“裴君意,那日你问我何为‘死得其所’……”
裴君意点头,应了声是。
“先生说,因何始,因何终,才算死得其所。”他说道。
这样的开场……
是寒暄,还是论道?
坐在一旁,梁思泉面色古怪,闻名遐迩的江州先生平日就是这般授课的吗?
梁思泉脸上的神情很快又变得好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