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节是梦是真?
我与阿笠并排坐在东厢廊下的石阶上,看他一忽拿起泥人来瞧瞧,一忽拿起草编来飞飞,万岁的年绩却也还只是个孩子模样。面上不由自主的便翘了嘴角露出个姨母笑来,抬手在他头上拍了拍,又顺了顺他脑后的头发,阿笠扭头冲我一笑,又去玩他的玩具去了。
这倒让我想起了观星阁门口那个沉默的黑衣童子,或者他也是某个缚地的仙灵?两个人都是孩童模样,性格上却南辕北辙,一个天直外放,一个阴柔内敛。我捏了捏袖中的另一套泥人木偶,不知道这些能否换来他的展颜一笑并与我的只言片语呢。
十三公子白析是个热心肠,白谨上神叫他好好看护我,只要我一出林华洞,他竟真的形影不离的跟着我,而七公子白里上仙也是形影不离的跟着他。
于是青丘大街小巷大小集市中,这半月余常见一个风流公子,一个红衣少爷,一个青衣小婢晃来晃去。这是八小姐九小姐的形容。自那日两位小姐见过我后,她们那些兄弟姐妹便是没有再来偶遇,想是已经从八九小姐那边听说了我的形容,虽是东皇太苍宫出来的,也只不过是个使女,不值一观。
青丘晚上的月亮是会变化的,从弯变圆又变弯,十三公子白析告诉我,这是按人间的规矩走的。我没去过人间,月亮的变化倒是从话本子上看到过。一个轮回是一个月三十天。
天宫里虽也三十天一个月,三百六十五天一年的计算时日,月晴圆缺却是与此无关。神仙们的寿命太长,几十万年的时间无法用月亮圆缺计算。月亮大多数时间只是各天宫中用来装饰之用,各层天宫的主宫神仙们依着自己的喜好吩咐值日星君挂出月亮。每一层天各成世界,各凭喜好。
东皇太苍宫总是弯弯的上弦月,笑寒元君说二十八层天临析宫挂圆月的时间多些。她喜欢圆月,有种圆满之意。虽她的府宅不在二十八层天,离陌神君只是默默的为她挂出了圆月。
至于其他层天,有喜雨的有喜风的有一年四季只有冬季的,若是跟了与你喜好完全相反的主宫神仙,那也只能算你倒霉,散仙们是没有资格挑选主宫的,升了天界,天道把你分到哪就是哪,那也是你当神仙要历的劫。
我初到青丘的时候,月亮是弯的,今夜的月亮是圆的,十余天了,韶光上神踪影不见。我翻了个身,面向着窗外,林华洞的床比我青庐的要软一些,阿笠说他听说要有客人要过来特意新做的草垫。阿笠定是用了些草药在席中,隐约的有淡淡的药香,宁神安睡的。院里的树影透过窗纱投到床上,我顺着树影的枝干向下看,地上一片白霜。
睡不着,多日的患得患失让安眠的药草也对我失了效用,与其在榻上辗转反侧,我披衣起身,推开房门来到院中,坐在东厢门口的台阶上,月影清辉,微风拂面,我仰起头深吸口气,缓缓吐出,一直到把肺部的空气全部挤压殆尽,脸因缺氧而涨红才又重新吸入一大口空气,清冷的气息顺着着鼻腔流入。
我闭上眼,盘起双膝,手捏法印置于膝上,默颂法诀,环走大周天,让气体顺着经络在全身流走,没有任何一次运行周天比这次顺畅,以前运行时阻塞的地方需要很大力量才能通过的地方今次都非常流畅的运转过去,而且周天运行速度比从前快了不止一倍。
三遍大周天运转完成,我收了气息沉入丹田,丹田部位有一点灼热感,像有一簇小火苗在烧。我凝神于内,用力的感知这一簇微小的火苗。
月上中天,我起身回转屋内,重新躺回榻上。闭上眼准备入眠,忽一阵风起,吹动窗外花草沙沙做响,我微睁眼,一只白色的狐狸卧在我身侧榻边,一惊之下,我呼的坐起来,瞥见自己只穿了件中衣,忙拉了被子掩在身上。闭上眼,心中默念,“做梦做梦,这是梦这是梦,一,二,三。醒!”睁眼,正对上白谨上神近在咫尺的眼睛。
我向后仰倒在枕上,“上,上神,是白谨上神吧?您是不是走错房间了?这里是东厢客居。”我的声音有一点弱,但在寂静夜中还是清晰的响在室内,我的眼力还是很好的,这只白狐就是当日我在竹山看到的那只一模一样,也就应该是白谨上神。
白狐狸听我问他,摇了摇尾巴,忽然化做一个白衣男子侧躺在榻上,正是白谨上神。一双狭长的凤眼轻扫,似有无数波光琳琅,白谨上神微支起身,一手托头,把身体向我附下来,距我只有一掌之地看着我,一手撩起一缕我垂于被上的头发挠着手指把玩,声音慵懒而撩拨“你可知你住的本就是我的房间。”我大惊,这房间是当时阿笠指给我的,阿笠怎么可能指主人房给我居住。
“上神,这是你的房间?恕初晴不知,这就离开,这就离开。”我有些慌乱了,想要下得榻去,眼神顺着榻左右扫了一下,此时的情景却无从下榻。这榻本是单人窄榻,我躺的比较靠里,是以外边可以再躺一个人,刚才起身时我又刻意的往里挪了一下,是以现在的情形是我靠墙侧坐,白谨上神把榻边整个挡了,我若要下榻只有从他身上过去才行。
我僵在当场,咬着下唇不知何去何从,呵,一声轻笑从白谨上神的唇边溢出,如水滴落入清潭,激起无数小水珠复又落下,划出一圈圈涟漪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