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了王雁的介绍,李彬心里稍微轻松了一点,因为陈翠莲是一个管理着六百人的工厂老板,肯定有比较强的心理素质,面对这突如其来的灾祸,不会被打趴在地。六点半钟,宁州城早已华灯初上,五颜六色的霓虹灯交替闪烁,这昔日的贫困县城也已经成了灯红酒绿的花花世界。文庙广场上跳广场舞和交谊舞的人群密密麻麻一片。昨天晚上在宁州宾馆和今天下午在五拱桥边接连发生的凶杀案,早已风一般地传遍了全城,曾经使全城人的神经紧张了一阵,成为茶余饭后人们议论的主题。但宁州这两个名人的死亡并没有过多地影响芸芸众生寻欢作乐的兴致,广场上和歌舞厅里照样歌舞升平。李彬和王雁已经派人打听清楚陈翠莲已经回到了家里,他们匆匆在路边饭馆吃了盒饭,并驱车向宝塔脚下进发。十分钟后,就来到了陈越的家门前。这一带早就成了宁州富人的聚集区。陈越家是一栋五层楼房,楼房前面带一个院落,院门是标配的黑漆大铁门。王雁按响了门铃,来开门的年轻女保姆看见身穿警服的王雁,神情十分紧张。李彬和颜悦色地问:“你们家女主人回来了吗?”年轻女孩看见满脸笑容的李彬,神情才镇定下来,连忙回答:“我们家陈叔叔还没有回来,陈阿姨刚刚到家。”
两人走进院门。李彬环视了一遍大概有一百多平米的院落,显得十分零乱,东一堆,西一堆到处堆满了乱七八糟的东西。李彬立刻明白,陈越和陈翠莲这两个从农村里出来的富人,虽然有万贯家财,但仍然保留着农村里那种不甚讲究的习惯。一走进一楼的客厅,李彬更坚信了自己的判断。客厅里的家具不仅普通,确切地说显得寒酸。一套人造革的组合沙发,上面已经依稀有些裂纹,一张长方形的组合板茶几,也被小孩砸得斑斑点点。客厅东边的一间厢房门敝开着,里面堆满了货物。她们的这个家多余的房间,看来都被当作仓库使用了。
李彬听见楼梯响了,一会儿,这个管理着六百多员工的女强人,出现在他们的面前。
李彬和王雁都站了起来,陈翠莲疑惑而警惕地注视着两位不速之客。陈翠莲确实十分漂亮,身材苗条匀称,一双大眼睛妩媚而明亮。但也许是过于劳累,刚刚三十五岁的她,在灯光的映照下,眼角上已经隐隐地露出了浅浅的鱼尾纹。李彬还观察到,同那个小保姆一样,她猛地望见身穿警服的王雁,竟然眼睛里也闪过一丝慌乱的表情,但很快地她就镇定了下来,她说:“我们家陈越今天上午到宁州宾馆去送朋友,到现在还没有回来。你们是找他有事吗?”
李彬竭力露出轻松的笑容,他说:“不,我们是来找你的,我是省公安厅的李彬,我和陈越是初中同学,我比他大七个月,我可以叫你弟妹吧?这位是县公安局的王局,想必见过了吧?”
听说是陈越的同学,陈翠莲才轻松下来。她慌忙叫客人落座,并吩咐小保姆给客人上茶。随后,她点了点头说:“见过。不过,我们家跟政府部门打交道都是陈越,有什么事,你们还是问他吧。”
李彬端起小保姆递上来的茶,不紧不慢地地喝了几口,说:“我们只是想问问你,沿河街开烟酒批发行的老板邓富清,你认识吗?”
一提起邓富清,陈翠莲厌恶地皱起了眉头。她迟疑地回答说:“认识。他不是坐牢去了吗?”
王雁说:“四天前已经刑满释放回家了。”
陈翠莲紧张地瞪大了眼睛:“回来了?我怎么没有听陈越说起过?”
李彬问:“邓富清跟你们家有仇吗?”
陈翠莲叹了口气,缓缓地摇头说:“我们都在沿河街上做烟酒批发生意,平时除了同行竞争外,也没有什么个人恩怨。邓富清是个吃喝嫖赌五毒俱全的人,平常我们很少打交道,只想到惹不起还躲不起吗?奇怪的是,邓富清坐牢后,他的叔叔邓青云派了两个马仔到我们家里威胁说,邓富清坐牢是陈越下的套,做的局,是陈越向工商局告的密。陈越再三解释,他们根本不听。他们走后,陈越想了好久,才想起邓青云几次要求陈越帮他卖假烟,但陈越坚决不肯,他们看来是要故意找茬,逼着我们去卖假烟。”
“邓青云?”李彬来宁州的大半天时间里,已经两次听到了这个名字。
这时,二楼上传来一个男孩和一个女孩的打闹声,挂在客厅西面墙上的时钟已经指向了八点。陈翠莲抬手看了看手上的腕表,焦急地说:“这个陈越,死到哪里去了?这个时候还不回来,也不来个电话!”
是啊!在一个正常的家庭里,这个时间正是吃过晚饭后全家人团聚在一起的时光,令人痛心的是,这个家庭已经不正常了。李彬真不愿意打碎陈翠莲的盼望,真不愿意把这种令人伤心痛绝的噩耗带进这个温馨祥和的家庭。但是,他必须要把这个不幸的消息告诉这个善良的女人,尽可能地帮助她挺起腰来战胜这突如其来的灾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