混蛋!
畜生!
这群魔鬼!!!
布鲁斯捂着不断渗血的腹部, 踉踉跄跄地奔逃着。
同他一起逃命的工友们或多或少也都受了伤,一个人的胳膊被砍断了。
布鲁斯的腹部伤口一直再流血,再不包扎的话, 他八成会死于失血过多。
这已经称得上幸运了。
还有的工友……永远闭上了眼睛。他们昨天还在谈笑。他知道他们的梦想, 知道他们都是家里的顶梁柱。
身后的马蹄声一下又一下撞击着路面, 连绵不绝的哒哒声像死神在轻佻地敲击头盖骨。
狗杂种!
贵族们也好,教会也罢, 都是一样的,都不把他们当人看!
他们只是想活的像个人,这难道就是痴心妄想吗?
他们只是想呼吁公平与正义,为蒙冤者发声, 这难道就是罪大恶极的吗?
在那些人眼里,他们就是下水道里的老鼠,是不懂感恩的贱民。
他们杀死他们就像拍死几只惹人厌的苍蝇。人是不会记得自己拍死过多少只苍蝇的。
可是他们是人啊!!!
他们曾经活过啊!
小时候, 他以为只要努力工作, 努力攒钱, 总有一天会过上幸福快乐的日子。
他4岁开始工作。
10岁之前, 他做过矿工、烟囱工和清道夫。有好几次,他以为他都要死了, 他以为他活不下去了。
还好, 穷人的孩子命硬, 像杂草,给点阳光就能活。最饿的时候,他啃食青苔活了下来。
10岁之后, 他进了工厂,
工厂机器彻夜轰鸣, 可以24小时不间断工作, 可以24小时为厂主生产商品和原料。厂主每个月都会派工程师认真保养机器的每一个零件。
他瘦小的身体在机器间穿梭不停,每天工作十几个小时,工资却只有成年人的1/5。
累么?当然累。
可是不能停下。
因为珍贵的机器在日夜运转啊。
如果不想失业,如果想赚钱,如果想获得幸福快乐的生活,他就必须要像机器一样活着。
既然是机器,那么就不会累,不会疼,不会恐惧,不会绝望,也无血无泪。
长大吧。
长大了就好了。
长大了就……好了吗?
他今年25岁,工作了21年。孑然一身,没有房子,没有家庭,也没有积蓄。
他没见过父亲,听说他死于一场矿难。
母亲得了肺痨,在他六岁的时候就病死了。
一个哥哥在当铁路扳道员,这是一个危险的工作,他今年果然被火车撞死了。
姐姐是三年前去世的。她在纺织厂工作,死因是肺部被棉尘堵塞造成的窒息。
唯一活着的同母异父的小妹妹,在裁缝店当了制衣学徒。这是一个相对体面的工作。
桑恩城一年有两个社交季,一次是6月份,一次是神诞日所在的12月。
现在正好又是一个社交季。桑恩城所有的绅士小姐们都要赶制新衣,也是小妹妹最忙的时候,平均一天要工作20小时。她今年20岁,大概也活不久了。
在桑恩城的所有工人中间,布鲁斯的身世平平无奇,不格外悲惨,甚至有人说布鲁斯是一个幸运的男人。
他健健康康平安无事活到了现在。
幸运吗?
可是为什么他心中的火焰越燃越烈呢?
他听到了杰克们的声音。
他们怒吼:“为什么我们一无所有!”
他们质问:“凭什么我们就低人一等?!”
他们满怀怨恨,他们死不瞑目。
他们想要复仇。
杰克,杀死你的从来不是工头,也不是饥饿和疾病。
而是这个世界。
这个世界是他们肆意妄为的乐园,从来不属于我们。
布鲁斯停下了奔逃的脚步。
逃?又能逃到哪里?
这个世界哪里还有他们的容身之所?
他们一无所有。一直都是。
穷人的命是杂草,狂风一吹,就会被连根拔起倒下去大片。
工友们跑了几步,发现布鲁斯没有跟上。
“你没事吧!”
一个工友跑回去用力抓住了他的胳膊,急促道:“走!我扶着你!”
布鲁斯却将手抽了出去。
“布鲁斯?”
“我跑不动了。”布鲁斯平静地转身,眯着眼睛看向前方的街道,领头的白袍骑士驾驭着雪白骏马,如天使下凡,意气风发,这个世界是他的乐园,可以获得他想要的一切。
他吐出一口气,突然觉得好轻松。
“反正早晚都会死,不是在这里,就是在那里。”
他随手操起一家店铺前的凳子,高举过头顶,这是战士的宝剑。
喊口号是没用的,耍嘴皮子永远得不到他们想要的东西。
只有暴力,才能让他们畏惧。
就像他们现在用暴力维护他们制定的规则一样,只有暴力才能从他们手中夺回这个世界!
起风了,狠