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宣的工部,从明火到燧石这个转换,虽然尚未成功,但在楚清看来已经是相当了不起的进步了。
其实在皇帝心里也是。
若没有楚清的炮,皇帝怕是要大肆褒奖工部的发明,可现在……
“你们……”皇帝看着温炳铨,骂也不是、夸也不是,一口郁气难以发泄:“永安公的火炮都替朕剿上匪了!”
皇帝的气闷在胸中,李进的气憋在肚子里,反正都是上下不通气。
李公公提醒道:“皇上,胡大人还在外面候着哪。”
“他什么事儿啊?”皇帝没好气的问道,他把胡恒秋给忘了。
“他……呃……胡大人有公文上呈。”李公公答道。
他也不知能不能明说胡恒秋手里拿的是楚清的信,只好模糊回话。
“公文……”皇帝回了神,对温炳铨等人说道:“你们先退下吧。”
温炳铨这次是真抹汗了,工部一二三把手,全都没得好脸色!
温炳铨和李进匆匆施礼,准备退出御书房,又听皇帝重重的语气:“工部还得再抓紧些!”
……
看到工部两个高层狼狈退出御书房,胡恒秋不敢等通传,急急往里走去。
皇帝那脾气,最喜欢跟亲近的人撒火,不信?看看李公公见到胡恒秋时大松一口气的神情就知道了。
李公公无比庆幸胡恒秋与自己不是同行,否则,都是内侍身份,面对皇帝心里那些朝堂之事,内侍无权参与,咋为皇帝分忧?不都得当出气筒?
朝堂政事,自该臣子分忧,胡恒秋,你好自为之吧,若是皇帝允许,本总管倒是可以帮你上盏好茶——谁让你也是皇上亲近的人呢。
“皇上,臣一早刚要出门就收到永安公的加急件,臣不敢耽搁,给带来了,只是没想到温大人有事禀告,只好拖到现在。”胡恒秋一进来就把信奉到皇帝眼皮底下。
他可不敢说皇帝:你明明看我很急,却偏要先见工部尚书,拖到现在也是怪伱自己。
这么些年了,以前楚清送到密侦司的公文也好、书信也好,胡恒秋还能拆了先看,然后再禀报皇帝,现在,不敢!
不是现在才不敢的,自打楚清第一次立下军令状要自筹粮草去前线退敌,就不敢了。
那娘们儿,虎啊!
“皇上,信里说什么了?可有臣需要做的事情?”胡恒秋见皇帝一目十行地看,眼见都看到最后一页的下方了,才敢出声发问。
“哼!”皇帝冷哼一声,把信甩给胡恒秋:“拿去自己看!”
这一甩,信纸都甩到地上了,胡恒秋赶紧去捡,一边捡一边在心里唠叨:“肯定不是好内容了!可您跟我摆脸色也没用啊!
是,楚清名义上还是我密侦司的副千户,可啥时候我能管着她了?别说我,您现在不也管不了嘛!”
这么想着,不由得心里又有些愤愤:“就会跟我发邪火,有本事你跟永安公较劲去啊!”
可皇帝毕竟是皇帝,君权神授,不可妄议,所以这句怨言刚在心中闪过,胡恒秋便连忙给擦掉,转而抱怨起楚清来:
“楚清啊楚清,这些年我对你也不薄啊!
你咋总给我惹祸呢?
我为你都被皇上骂了多少次了?
你行行好吧,我白头发都出来了,都为你操心操的,为我媳妇儿我都没这么操心过!”
这么一想,就觉得自己简直是那风箱里的老鼠,两头受气,更是委屈得很,捡起信,也没站起来,就蹲在地上看。
蹲着看……可怜巴巴的……像极了拉不出屎还占茅坑的样子。
“嘶!”看着看着,胡恒秋就吸了口凉气,跟牙疼似的。
信上面写的什么?
信上说,上次的信里没有说明楚家迫击炮的租金价格,这次补上——每门炮和炮手整体出租,租金每天一百两银,限发两枚炮弹,如需多发,每枚炮弹五十两。
还说,当时楚家一直在等皇帝下旨给定价格,因为楚家做好了听候朝廷差遣、帮忙剿匪的打算,准备等皇上给定个明确价格。
谁知楚家商队经过淞江府某县时,遭遇一伙匪徒堵路,劫货劫财,楚家人直接开一炮给轰散了。
结果县衙派人接洽,说想求楚家人帮忙去山里剿匪,因为越来越多的人落草,到处做恶,纠众绑抢,屡拒官兵,衙门那点人力缉拿不过来。
楚家当时不得不临时给定了价。
虽然家里小子们不知道炮弹的成本、把价格给定低了,那点儿价格只能勉强保本;但既然话已出口,就不好随意改动,所以赶紧写信报备一声。
哎哟!
一天一百两银子,只管两炮,要是不够用,还得每颗炮弹花五十两银子去买!
“想钱想疯了吧!”
胡恒秋都蹲不住了,“嚯”地就要起身,结果,脚麻了,起猛了,差点没摔一跟头。
“瞧你那点儿出息!”皇帝轻斥。
胡恒秋这副表现,倒是让皇帝胸中郁气消散了些。
人哪,总是看到别人比自己还不顺心,才能心理平衡。
“起来吧,边上坐着!”皇帝说道:“蹲地上像什么样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