一个妇人,能领导上百名男女老少,要么,是此人能力超凡,要么,大家有共同利益。
显然,这妇人属于后者。
妇人说道:“大家看看,我没说谎吧?专门跑咱采石场来抓人,这是来抓咱苦力的!
他们想让咱们白给采石头!
咱们可都是良民,不是犯人,他们凭啥抓咱们?!”
这几句话一下子挑动了所有人的情绪,尤其是跟在楚清后面不敢靠近的那些采石场出来的汉子们。
刚才他们看村长被抓,有些不知所措,可现在一看,村长媳妇把村人全给喊来了,连村中族老都在内,顿时腰杆就挺直了!
他们人多,前后左右把楚清一行人围得严严实实,那还有啥怕的?
汉子们纷纷喊道:“放了我们村长!放了我们村长!”
他们手里还有锄头和镰刀,为了提防丢失,他们哪怕找地方撒尿,都会把劳动工具随手拿着,现在再如此喊叫,更显得气势汹汹。
不等祥子喊话,楚元先动起来,背上短棍抽出、拉长,膝盖一抬,从靴筒上抽出枪头安上,动作眨眼间一气呵成,十分利索。
长枪朝前一指,甘来眼疾手快拉了一下他胳膊肘:“先讲理!”
这是楚清以前要求的,让楚家小子们在外尽量讲理,少动手,怕他们万一惹上高手,再吃了亏,都不好报仇。
楚元是多听媳妇话的人呀,于是马上把枪尖往地上一扎,一手扶长枪,一手叉腰:“呔!放肆!你们盗采盗挖朝廷麻石矿,没将你们全部缉拿归案已经是网开一面,你们竟还敢聚众闹事?还不快快退下!”
艾玛,楚清有些郁闷——以后再不给他们讲《西游记》了,瞅瞅楚元,活脱脱孙猴子的做派!
楚元如此耍宝,明显对眼前局面不甚在意。
但楚清却有担忧。
现在楚清他们被前后二百多人夹击,不是怕打不过,而是怕与民众冲突,产生不良影响。
国公可参与自己封地上的管理,是参与,而没有决定权,决定权掌握在行政长官手里,往大了说,是在朝廷手里。
通常封地内的行政长官都会顺着封地主人的意思做事,这是为了以后能借助封地主人的脸面做点其他事,或是有大责任时,让封地主人帮忙分担。
但如果认真追究责任的话,封地内出了事故,主要承担责任的人还是行政官员。
换句话説,执法者,不该是永安公。
所以今天绑了两名村长想送往县衙这件事,本不该是国公所为。
但楚清有意培养楚星海,而且绑缚两个人去报官,也不是什么大事,便没有阻止孩子。
可眼下如果闹腾起来,永安公不得不以执法者的身份进行平息,那就逾矩了。
楚清看着眼前局面,脑袋里不停思索应对之法,却听小海星说道:
“你等不要煽动造势!
此二人以下犯上,不但公然怂恿永安公与他们同流合污,妄图染指公家财产;
还拦阻永安公行路,且言语不敬,冲撞永安公,作为苦主,永安公要将二人扭送县衙!
现已将实情告知你等村民,若还要拦阻,便是与之同罪,我永安公府将不再宽大为怀,必将严惩!”
瞧瞧!
这就是接班人!
才四岁啊,小海星就能短短时间内高度总结案件本质,将“侵占国家财产案”转为“不敬永安公案”,永安公一下子从执法者变为苦主!
在所有人没有意识到这件事的性质问题时,作为当家人的楚清意识到了,这便是领袖与群众的根本差异。
但楚清在短时间内并没有想好对策,因为思想受到限制,限制出自这些年来,这个世界对女性的歧视和制约。
如果今天的事发生在洪亮或者成国公身上,都不是问题,他们可以理所当然的转换角色成为“执法者”。
因为他们都是有实权的国公,不会受到置喙。
成国公,是当朝副宰相,洪国公,有赫赫战功加身,即便朝堂上讲的是文治,武将们参与机会不多,但若有战事、或是军队有何改制,都是洪亮等人参与制定政策。
可永安公却没有实权,她的国公封号仅是因为战功而被赐予的高级荣誉。
有无实权的差距,一半来自皇帝的信任,一半则是因为性别。
这便限制了楚清的思路。
而小海星,才四岁的孩子,已然在短短时间内就做出利于楚清的结论,把事件的性质调整到利于楚清的角度,真真是……绝了!
这一点,四岁时的小宝是做不到的。
三岁半时小宝就经历过亲手杀人救母的绝境,他的心智从那时起开始走偏,遇事会首先想到死磕,明里不行,暗里便不死不休。
那时候楚清作为乡下寡妇,一穷二白起家,后来竟有了公职,在这個世界扎眼得很,时刻受到关注。
因此顾虑太多,束手束脚,以至于小宝独自发展起一个“地下组织”,专为保护楚清。
楚星海则不同,父母双全的出身,以及楚家优渥的生存环境,让他不但有安全保障,更是能全面、客观地开拓视野、增长阅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