楚清虽然想到会闹蝗灾,但也没有想象到那样严重,毕竟这里是南方,河多、湖多,有虫卵也会憋死在土里,不像北方水少,虫卵能够透气。
通常的蝗灾也容易发生在北方。
再想想地形,也难怪了,这里东边就是新伦州,地势走高,没有江南六府那样的低地势,湖泊、河流也没有那边纵横交错。
楚清顺着老汉的思路想了想,愈发觉得前景堪忧。
原本想到蝗虫的食物以禾本科植物为主,只要地头田间多加留意就好,但如果像老汉说的那种严重灾情……
那么,蔬菜、棉花、果树,甚至芦苇、杂草、动物毛皮,只要它们嚼得动,就没有他们不吃的!
想想穿越前东非沙漠蝗虫的凶残,难道,自己也要碰上那样的场景吗?
楚清的鸡皮疙瘩瞬间爬满全身,直冲向两腮。
老汉左手托着腰牌,右手的食指和中指屈着,指关节磕在腰牌上,算是叩头:“大人,村里年轻人都对您下令养殖五十只鸡鸭很不满,可是小老却是感谢您!
这鸡鸭要是养好了,也能吃不少蝗虫,可是五十只太少、又太多啊!要是用它们捉虫,多少都嫌少!
可是要养活起来,多少都嫌多……孵蛋就不容易,孵出来养不活又是损失,养活了,又没粮食喂,小鸡苗一死就是好几只,咱们养不起呀。”
连老汉都说是楚清下令养五十只家禽,可见这些当官的已经把这种概念深深植入百姓心里了。
这事儿没法纠正,总不能挨家挨户告诉“不是我下的令,我也没权利下令”吧?
不过,老汉说的也是事实,现在家家都没什么粮食,好在这边温度比北方高,能去山上挖挖野菜,填不饱肚子也不至于没吃的。
但是要拿所剩不多的粮食去喂鸡鸭,也确实难为他们了。
楚清接过腰牌,突然觉得腰牌很重,仿佛上面还有象征磕头的两根手指,那代表老汉的双膝、老百姓的双膝。
当官的以“控制谣言传播”为借口,想把尚未发生的灾害从言论上摁死,免得对自己的政绩不利,这种心情能理解。
但是要有相应的应对措施、解决问题才可以啊,要解决问题,不是解决提出问题的人!
楚清无情地想:这关我何事呢?这是知县、知府们该管的!我只是个农官,只管棉花的农官,不管庄稼!
他们栽赃我、给我下套子,我还要为他们治下的民众出谋划策吗?我还要为保住他们的乌纱努力吗?我有这个义务吗?!
没有!
完全没有!
“我……”楚清舔了舔突然变得干燥的唇,发现说不出狠心的话。
祥子牵着马走了过来:“主子,他们的板车装满了,村民想叫老丈回去呢。”
楚清和老丈一起回头看去,只见那些青壮手里抓着扁担,围在驴车周围,地上还有好多装满的水桶。
估计是看老汉与自己说话,旁边还有牵马的人守着,他们不太敢靠近的缘故。
但是从他们握着扁担的手臂上的青筋,楚清也看出了这些人时刻准备发难——只要楚清对老汉不利。
老汉慌忙挥手,喊道:“等等,我跟这后生说说话!”
老汉还是照顾到楚清男装的装扮,替她瞒着身份。
有老汉的话,村民们的神情稍稍放松了些。
显然老汉在他们村里有着“村老”一类的受人尊敬的地位。
“我……能弄到鸡苗、鸭苗,”楚清说道,“可以赊给你们,也可以赊给你们一些粗粮,但是要登记造册;
秋后,你们要把鸡鸭卖给我,赊账到时候扣除,你看可行?”
楚清缩在袖子中的手,狠狠抠了一下手心肉——还是狠不下心不管。
“行!行!”老汉一叠声地说:“我会看着他们,不让他们赖账!”
“他们能听你的话多养鸡鸭?”楚清倒是不放心了。
“能!我能让他们听话!”老汉激动得双眼放光,双手一下子抓住楚清的双臂。
“咳……咳!”祥子在边上咳了咳,老汉又像触电般把手缩了回去:“对……对不住,小老又失礼了,小老这就回去找村长、找里长;
让他们写承诺书,承诺赊鸡苗、鸭苗的事儿,我们几个老的,会领着全村人都按手印,绝不会赖账!”
楚清点了点头,又嘱咐道:“你们现在养的鸡鸭不是有两个月大了?要从现在起训练它们,让他们每天去田间、地头,教会它们走什么路线能不祸害秧苗,还能吃到东西。”
老汉连连点头:“大人说得对,说得对!真想不到啊,大人您、您竟然这么熟悉我们农人的活计,鸡鸭是得训练,得像放牛放羊那样才行。”
“还有,”楚清说道:“你们的鸡粪鸭粪要勤于清扫,可以收集起来卖给我,我买。”
老汉不解:“您要那些作甚?鸡粪鸭粪做不得肥料,会烧苗的!”
老汉觉得“棉花大人”帮助他们,是好人,所以好感顿生,不希望楚清花冤枉钱。
农人们知道用粪肥给土地增加营养,不过他们的做法有些草率,只是简单地把收集到的粪便掺上些草木灰,再添水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