因为尚未汇入运河主干道,一路上小的渡口颇多。
但凡有跟陆地交汇的地方就有渡口。
有些渡口很小,多在小支流上,或是位置险峻、不便造桥的地方,就有第三种经营方式的渡口——私渡。
小宝的船队正在经过这样的地方,不过并不打算停留,无需缴费。
这里原本有渔船帮忙渡客或货,碰上好说话的就不收费,碰上行李多的就赚些辛苦铜板。
但总有人认为“蚊子再小也是肉”,日子久了,这样的渡口要么被豪户抢去经营收费;要么被水匪、水贼之类的设了障碍讹钱。
像这样的私渡,船帮也占有几处。
但是当地的渔民倒是不烦船帮的占领,因为船帮的人只接些货物多的客人,仨瓜俩枣的倒是不与渔民抢生意。
遇到渔民有难的时候,船帮没准还搭把手给救人。
这样的私渡为什么会被豪户和船帮的人看上呢,原因也简单,因为他们会在岸边摆摊。
李虎站在船上,指着远处岸边的简陋渡口,对小宝说:“看见没,若想搭船过河,不但要付船资,还必须买上他们卖的那些玩意儿。”
岸边卖的玩意儿真不是啥好东西,尽是些便于在船上吃的酱菜,或是不知道回锅了多少次、快碎成渣渣的米线。
强买强卖,不然咋赚钱。
小宝觉得这是好买卖,要是他能承包下某一趟航线的渡口,准保把美食街沿线设置,所有的渡口处都安排上各种小吃,是富商的钱也赚,苦力的钱也赚。
小宝对顾客的消费心理有一套独特的把握方式。
他认为同样的东西,只要换个包装,就能让那些自认高人一等的人多付银子。
所以新伦州和吉州的美食街,凡是有座位的都把“座位费”收在一碗碗的小食里,而炖煮小食用的都是小锅小灶,看起来精致的很。
没座位站着吃或者打包带走的,都是大锅里盛放的,咕嘟嘟热气一冒,看着热闹不说,就算没吃到嘴,闻着味也觉着香。
大锅、小锅不同之处就在于那点葱花和香菜末的多少。反正是收费标准不同,卖的是“小锅菜,你值得拥有”的傲然。
就在这时,小宝猛然看到一艘破旧的小船上,有个头上戴着破毛皮、身子佝偻地像虾公一样的小老头。
那小老头似乎正在与人争执着什么,一手指着船上堆得满满当当的包裹,一手还拎着一个破旧的小罐。
与他争执那人不满地骂骂咧咧,却还是接了那个小破罐子,满脸不甘不愿地递过几枚铜钱。
小老头身边的年轻后生把最后一个包裹摁进夹缝里,抬头时似不经意地瞥向小宝这边的货船一眼,又自然而然地往小老头身边一站,好似给撑腰一般。
“这妖孽!”小宝失笑。
那小老头正是水毛毛,身边的正是那个报了一堆茶名却只上一壶开水的年轻后生。
原来他们是这样一路跟随的呀,不留神还真注意不到。
这一段的水路并不宽敞,小宝他们的船在民用船中算是大型的,因此行驶缓慢。
不时有小舟见缝插针地凑过来问“刚捞的鱼来条吧?不然到了晌午吃啥?”
船工就得一边留神别撞翻了他们的小舟,还要看着旁边的船会不会别转自家的船头。
真的是很乱。
一个魁梧大汉撑着竹筏靠近了船头,粗声大气地喊:“喂,船老大!我这筏子太小,能不能搭我去大沙头渡口啊?”
自然是不能啊!
不说咱的船并不经过大沙头渡口,单说这汉子,自己有筏子,筏子上什么货物、包裹都没有,身上也没挂包袱,怎么看也不像要出行的人。
再有,这汉子相当魁梧,与当地人的身高差距甚大,而且一开腔说的话都听不出是哪里的口音。
还有,当地人通常会叫“船头儿”而不是“船老大”,“船老大”更像是北方人的叫法。
三顺镖局的镖师都是见多识广的人,自然是婉拒:“对不起了兄弟,”边说边指指镖旗:“不方便!”
通常来说,一般人想搭船会选择普通的客船或渔船,不是插着镖旗的押镖船,这个人的请求明显不合常理,可知来者未必善。
干走镖这一行的,都讲究“三分保平安”,即:带三分笑,让三分理,饮三分酒。
镖师总是礼让三分,不与人发生矛盾,不以武功压人,尽量不与地方上的“恶人”发生冲突,遵行强龙不压地头蛇的行事准则。
所以三顺的镖师在与那汉子表达拒绝之意时,面带三分笑,力求不得罪人。
但是,态度不强硬,就会给人“蹬鼻子上脸”的机会,他们会觉得还有可以周旋的余地,因而不停地提出要求。
就像衙门巡街的衙役,为啥整天板着脸,不论跟谁说话都跟训三孙子似的?
不是因为他们穿上官衣就当虎皮、就颐指气使,他们也是出自寻常百姓家,不是人人都是败类。
真正的原因无非是好好说话没人听。
比方说,元宵灯会啊、粥棚施粥啊,你要是跟大家好好说:不要拥挤、注意照顾老幼,你看谁听?都当耳旁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