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雾依然散去,可仿佛是感受到了海洋的强烈恐惧一般,浓厚的白雾再度汹涌起来,将这里遮掩,并与海面上升腾的黑烟交杂,泼出黑与白两色。
在越发浓重的雾气中,木达达蹑手蹑脚地沿着青草与树丛潜行,即便见证了如此残忍一幕,但内心仍然隐约为自己的逃脱感到高兴,因为,越是看着鲜血,对于活下去的向往便越是执着。
这时,一个声音让他突然站定不动,那是沉重的、故意踏出的脚步声,来自他的后方,他开始感到惊疑:那些士兵是怎么上来得这么快的?这里这么高?
他听到石头被踢开的声音,感到了强烈的不适,像是被某种无形的力量卡住了喉咙一样,几乎难以呼吸。
当脚步声来到近旁,他试图悄无声息地转到另一侧,期待这场浓雾可以把那个可怕士兵的视线给盖住。
但事与愿违:
“我找到你了!”
木达达被一个粗犷、残忍血腥的声音给叫住了,于是他立马明白,自己必须面对这个士兵,或许,也必须面对死亡。
当木达达强迫自己转过头来的时候,终于知道为什么这个士兵这么快就能爬上高崖,因为,那并非是一个普通的士兵,而是进行了部分的机械化。
他的两只小腿全部被机械所替换,涂绘有蓝色的纹路,管口的火焰尚未完全熄灭,吐出黑烟和火星,显然,就是依靠这个才能这么快攀上高崖。
不仅仅是小腿,连整只右手也被改造成了机械,粗大的塑料或是其它材质的管子缠绕在肩膀的部位,流淌着幽蓝色的液体,一柄泛着光的长刀从手背的位置伸出,高高举起。
“不,不要……”
木达达坐倒在地,用手撑着往后退,可因为恐惧,平时用于划船和捕鱼的强壮手臂,已经没了力气,几乎发软。
士兵似乎极其享受这一过程,慢慢走近,长刀迟迟不挥下,而是看着眼前这个渔民在恐惧中折磨自己的精神。
眼神阴沉,手背伸出泛着光、一看就威力不小的长刀,或许可以劈开坚硬的岩石,人的血肉自然不在话下,此刻化作了一个嗜血的屠夫。
他那满是嘲讽的面孔布满邪恶,终于再次开口说话,嘲笑道:
“哦,蠢货,死神就要来了,就跟在你的脚后,就长在我的刀下,你们不是一直虔诚地信仰着祂吗?为何不叫这只盲犬放过你们。”
对于死神的信仰,确实是骑士之国、卡卡斯加最根深蒂固、无法改易的文化,包括许多骑士,都是虔诚的信徒,因为死神在神话之中拯救了他们的先祖,让他们逃脱风雪、摆脱寒冷的迫害。
即便是靠海的渔民,也一样如此。
于是,心中的信仰让木达达驱逐了内心吓瘫致死的恐惧,反而激起了身为一名卡卡斯加的公民内心深处极度狂暴的愤怒。
他像火山爆发似地猛然翻身而起,不再顾及士兵强大的装备和危险的武器,向着士兵冲去,抱住他的腰,想要借着这股力量,把士兵拽倒在地。
可惜的是,那双改造的机械腿让士兵稳如山岳,上身只微微一晃,就再没其它的反应。
士兵被这突如其来的反抗给激怒了,却没有动用长刀,而是将渔民给扔出去,因为,他突然想到一个更好的主意。
木达达狼狈地摔在地上,还没等挣扎着爬起来,立马感觉到胸口的重量压着他难以起身,就像是放了一块巨石。
那是士兵的脚,他低下头,轻蔑地问道:
“怎么样,只要你背叛你们的死神,像我一样骂几句,我就放过你。”
“放开,快……放开……”木达达用手抱住那只机械脚,想要将其移开,因为那重量几乎要将他的骨头给压断了,强烈的痛苦一时间让他没法顾及其它。
士兵依言将脚拿开,低声蛊惑,如同一个恶魔,在引诱神的信徒堕落:“你只要骂几句就够了,你们的死神不会听见的,也没有别人会知道,而只要这样做,我就会饶你一命,怎么样,很划算吧。”
“好……咳咳……”木达达艰难地半撑起身体,拳头紧握。
“你靠过来,我不敢大声说,我怕死神听得到。”
他沾满灰尘的脸上流露出惶恐,不像是伪装的。
“好,让我听听,你是怎么骂你们信仰的死神的……不过就是一只盲犬,不值得信仰,快骂吧,骂吧……”士兵将头靠过去,没有任何防护。
就在刚刚被扔出去的时刻,木达达向外挥出的一只手似乎抓到了什么东西,尽管已经被弄得晕头转向,他还是意识到那是一块石头,而且特别尖。
他本能地抓住它,在士兵靠过来的这一瞬间,鼓起全部勇气,将它像匕首一样刺了出去,锋利的一端扎进了士兵脑袋,捅了一个口子,流出哗哗的血液。
士兵痛苦地张开那张令人憎恶的大嘴,本能地掐住木达达的肩膀,用力一甩,石头顺势被拔出,这种伤口,几乎已经无法挽回,他只是改造了身体的一部分变成机械,大部分还是肉体,即便士兵再想要挥剑杀死这个可恶的小子,也没有办法,他的身体剧烈地抽搐着,粘稠的鲜血从被石头戳穿的伤口中喷涌而出。
然后,慢慢停止了挣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