后半晌,徐茂春来了。
沈青杉正懒洋洋地晒暖儿,享受冬日阳光最后的余韵。
“公主,您大好了?”
沈青杉眼皮子耷拉着,没什么精神,漫不经心地“嗯”了一声。
“徐公公来此,可是王爷有什么吩咐?”
“哦,王爷倒没什么吩咐,只是记挂着公主,命老奴送些燕窝来。”
“嗯,搁那儿吧。”
徐茂春眉头拧了拧,满肚子纳闷。
个把月了,公主都没踏足过战王府。
好容易来了一趟,没见王爷就走了。
而自家主子,又是恼又是怨,又是赌气又是担忧,也不好过。
操碎了心的徐茂春,只得亲自来求沈青杉。
他眼珠子一转,故作不经意地道:“那老奴就先告退了,王爷身子不爽,老奴紧赶着回去伺候呢。”
沈青杉这才撩起眼皮子,后仰的腰板也挺直了。
“王爷病了?”
“呃……也算不得什么大病,唔……性命无碍,公主不必挂怀,老奴告退。”
“性命无碍?那就是病得不轻啊!”
沈青杉的心悬起了来,当即站起身,拧着眉快步往门口走。
徐茂春垂落的眼帘遮住一丝笑意,心想,相思病也是病,他这可不算是欺瞒主子。
到了战王府,沈青杉快步跑进四方庭,还没进门就扬声叫了起来。
“擎之,你怎的也病了?病得厉害么?”
云冽连日来懒洋洋的,做什么都提不起精神来。
这会子他正坐在书案前,有一搭没一搭地翻着兵书,脑子里却是一团浆糊,压根没看进去。
听见沈青杉的声音,他不禁愣了一愣,瞬即会意,定是徐茂春说了什么。
他放松全身,随意地靠在太师椅中,微仰着头,闭着眼睛,一手松松地握着书,搭在书桌上,一手自然垂落。
沈青杉跑进书房一看,眉头拧得越发紧了,放轻脚步,轻声咕哝。
“身子不好还看什么书?这样冷的天,竟坐着睡着了,也不怕受寒。”
她叹着气,解下斗篷,展开来,轻手轻脚地盖在云冽身上。
正要去关窗,忽然被人攥住了手腕。
沈青杉一回头,就对上云冽那寒星般璀璨的眸子。
“卿卿,你来了。”
淡淡的一句话,情绪并不强烈,却仿佛凝聚着满满的等待。
沈青杉心口梗了梗,微微一痛。
她近来的确是太过冷淡了。
“你病了,怎么也不知会我一声?”
云冽牵了牵唇,浮起一丝浅淡的苦涩:“怕误了你养病。”
“我没什么的。”沈青杉心口一揪,抬手将斗篷紧了紧,把云冽盖严实。
云冽的拇指无意识地摩挲着她的手背,低着头,不声不响。
气氛压抑、沉闷。
沈青杉深吸一口气,缓缓吁出,哑声道:“去榻上睡吧,仔细冻着。”
云冽摇了摇头,抬眸凝视她:“许久不曾见你,想多看一眼。”
沈青杉垂落的手用力攥了攥,指甲硬硬的搁着掌心。
她挤出一丝柔和的浅笑:“我扶你去榻上躺着,我不走,守着你。”
“真不走?”云冽将信将疑。
沈青杉点了点头:“不走。”
云冽这才肯起身,一手抄起滑落的斗篷,扶着她的手臂上了榻。
沈青杉扶他躺下,展开斗篷将他盖住。
云冽目不转睛地瞧着她,弯了弯唇,淡淡道:“听说你师父要成亲了,你替我向他道一声恭喜。”
说到冯晋才的婚事,沈青杉便心情大好,脸上也有了欢快的笑意。
“我师父中意刘大婶,刘大婶也已经点头了。只等着出了正月,就将婚事办了。”
云冽眉间笼着一层苦涩,幽幽地叹了口气。
冯晋才一向随心所欲,恣意而为,他想娶寡妇就娶寡妇,谁都管不着。
而他身为战王,威名赫赫、权倾天下,却不能迎娶心爱的女子。
有那么一刻,云冽甚至想过,若他不是王爷,只是个寻常男子,那便好了。
但这念头也只是一闪而过。
他是大云国最骁勇的武将,是大云的擎天一柱、定海神针。
守护大云的江山社稷,是他的使命,不可推卸。
“擎之,你在想什么呢?”
沈青杉察觉到云冽情绪低落,恍然出神,轻轻推了推他。
云冽恍惚的目光,聚焦在沈青杉脸上,片刻,问出藏在心中许久的疑惑。
“我心里想的,你都知道。可是卿卿,你心里在想什么?”
沈青杉不觉一怔。
该来的总是要来的,躲不掉。
她神色镇定,扬起笑脸,语气轻松地道:“我在想,徒弟给师父操办婚事,这可算是天下奇谈了。”
顿了顿,又拧了拧眉,似有忧烦。
“不过洪嬷嬷说的也有道理,我就怕街坊邻居议论,我师父的脾气你也知道,若是惹恼了他,啧!”
云冽定定地盯着她,忽而笑了:“卿卿,你还要瞒着我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