虎子嗫嚅着,忽然情绪崩溃,大喊大叫起来。
“我想有爹疼着护着,不受冻不受饿不受欺负!”
“我不想娘每天半夜起来磨豆子做豆腐,边推磨边抹眼泪!头疼脑热也不舍得看大夫!”
“我想吃饱穿暖!我想读书识字!我想学一身本事,成为像冯先生一样受人尊敬的人!”
“我喜欢冯先生!我喜欢沈姐姐!我喜欢归雁姐姐征鸿姐姐!我喜欢医馆!”
虎子说着说着,嚎啕大哭起来。
“娘,你也不想这样的,对不对?我听见你做梦哭着说,要是我爹在就好了。现在冯先生愿意做我爹,你为什么不愿意呢?”
虎子还小,他不明白女人改嫁意味着什么。
他只知道,如果娘嫁给冯先生,他就有爹疼爱了,娘也不必起早贪黑讨生活,四下无人抹眼泪。
虎子一番哭叫,如当头一棒,令虎子娘木愣愣的,不知所措。
回过神来时,早已泪流满面。
她之所以苦苦挣扎求生,全是为了儿子。
要不是有虎子,她哪里撑得过这么多年?
虎子那冻得烂糟糟的手,小心翼翼地伸了过来,抓住她粗糙干瘦的手。
“娘,我求求你了!我真的想要爹爹!”
虎子娘死死地咬着嘴唇,将儿子一把按进怀里,搂得死紧,哭得声嘶力竭,浑身颤抖。
傍晚,她给虎子爹上了香,在灵位前跪了整整一宿。
初五,家家户户放起了爆竹,迎接财神。
虎子家冷冷清清,连锅灶都是冷的。
虎子娘腰伤未愈,倾身下蹲很不方便,虎子就揽下了烧锅做饭的活计。
家里还有些米面,之前沈青杉送来的肉,娘俩不舍得吃,都腌上了。
虎子取了块腊肉来,可他断了一条手臂,一只冻得麻木的小手握着刀柄,切得很费劲。
一用力,肉就滑开些许,根本切不下来。
好一会儿,虎子终于没了耐心,把肉重重一摔,撅着嘴掉起了泪。
屋外传来熟悉的笑声,清脆如铃。
“刘大婶,虎子!小姐吩咐我送些爆竹来,给您二位添一添喜气。”
归雁挎着篮子,才一走进院里,便扯着嗓子吆喝开来。
虎子眼睛一亮,抹了把脸,飞快地迎了上去。
“归雁姐姐!”
他伸长脖子张望一番,不由有些失望:“沈姐姐没来么?”
“小姐身子弱,受不住风,在家歇着呢。”归雁揉揉虎子的小脑袋,“来,咱们放炮仗。”
虎子兴高采烈地跑回屋里,取来火折子,归雁将爆竹一字排开,拉着他的小手,依次点燃引线。
虎子两眼炯炯有神,趔着身子后退,又是期待,又是害怕。
随着火花呲呲,炮竹陡然升空,在半空中炸开来,巨响震天。
虎子又叫又跳,兴奋得小脸都涨红了。
放完爆竹,归雁提起竹篮进了厨房。
“还没吃饭呢吧,想吃什么,我来做。”
虎子娘连声推辞:“归雁姑娘,这怎么好劳烦你?你快坐,坐。”
“大婶就别跟我客气啦,虎子,来烧火。”
虎子看看他娘,再看看满满当当的篮子,揉揉咕噜噜直叫唤的肚子,舔舔嘴唇,麻溜地坐下引火。
归雁往锅里添了水,抓了两把金灿灿的小米进去。
包子和鸡鸭鱼肉都是熟的,只需简单回锅即可。
小半个时辰,四道菜上了桌。
暄软的包子冒着热气,小米粥色泽金黄,清香诱人。
“快吃吧。”
虎子抓过一个包子,狠狠咬了一大口,忽然鼻子一酸,泪水扑簌簌直往下掉。
他把额头抵在黑乎乎的桌面上,肩膀抖得厉害,喉咙里发出低低的呜咽声,却没开口。
虎子娘见状,不由叹了口长气。
不得不说,有人帮衬的日子,真的比他们孤儿寡母苦苦煎熬,要好得太多太多。
吃罢饭,归雁收拾干净厨房,又给娘俩将水缸挑满,劈了半天柴,蒸了一大锅馍,才抹着汗走了。
虎子娘坐在东屋床上,手里捧着一双粗布棉鞋,神情恍惚,泪流满面。
“娘,归雁姐姐走了。”
虎子哭丧着脸,嘴撇了又撇,想哭却强忍着。
虎子娘定定地看着虎子,半晌,叹了口长气,将一个竹篮递给他,红着眼睛吩咐:“去给冯先生送去。”
虎子一愣,猜到他娘的决定,顿时满心欢喜,提着竹篮,一溜烟跑了。
“冯先生!冯先生!我娘叫我来送东西!”
一进医馆,虎子就扯开嗓子大喊大叫。
冯晋才一听这话,反而胆怯了,不敢亲自去看,一把将沈青杉推了出去。
沈青杉接过竹篮,掀开盖子一看,只见一双黑面白底的布鞋,针脚绵密,做工细致。
“师父,大喜!大喜!”
冯晋才眼睛紧闭,又睁开一条缝,眯着眼看过来。
沈青杉举起鞋子朝他扬了扬,他顿时惊喜交加,一把抢过鞋子按在胸口,长长地吁了一口气。
悬在半空数日的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