许是白日里着了寒,半夜沈青杉发起烧来,额头烧得滚烫。
半昏半醒间,前世的一幕幕跑马灯似的在眼前乱转。
腹间仿佛有钝刀用力搅,心口像被尖利的鬼爪死命撕扯,痛得她蜷缩成一团,喉咙不住地发出低嘶。
征鸿吓得直抹泪,泣道:“冯先生,您快给小姐治啊!”
冯晋才眉头紧拧,忧心忡忡地道:“这孩子定是魇住了,快叫醒她。”
两个小丫鬟又是摇又是晃,沈青杉却怎么也醒不过来。
归雁忽然抽着鼻子,快步跑了出去。
“归雁,你上哪儿去?”冯晋才伸手去抓,却抓了个空。
“我去请王爷来!”
征鸿拧了帕子,小心地搭在沈青杉额头,握着她的手,一声声呼唤。
“小姐,醒醒!您快醒醒啊!”
“这究竟是怎么了?睡前还好好的呢!”
“冯先生,小姐烧得厉害,这可如何是好?”
冯晋才叹了口气,吩咐道:“你按住她,我给她扎几针试试。”
征鸿噙着泪,用力按着沈青杉。
沈青杉陷入梦魇,忽而满身是血,孩子从她眼前一点一点消失;忽而杀声震天,叛军攻入皇宫;忽而又是广阔的南疆,沈氏满门举起毒酒,葬身于守护数十年明山秀水中。
她双手乱抓,胡乱地说着谁也听不懂的话。
征鸿怕弄伤她,不敢用力抓,冯晋才取不准穴,又不敢轻易用药让她安静下来,只得叹着气,去熬祛风散寒、宁神退烧的药。
——
归雁纵马跑到战王府门口,扑过去用力砸门。
好一会儿都没人应答,她把心一横,绕到侧墙,纵身一跃,翻墙而过。
“谁!”
甫一落地,便惊动王府暗卫,仓啷啷几声响,刀光剑影纷至沓来。
归雁只守不攻,高声道:“长安公主贴身婢女归雁,求见战王!”
兵戈声戛然而止。
立春问道:“姑娘漏夜翻墙,有何贵干?”
“公主病重,求战王速去冯氏医馆!”
立春一听,不敢怠慢,忙道:“姑娘这边请。”
到了四方庭,不等立春入内禀报,归雁便往院中一跪,带着哭腔喊道:“战王爷,我家小姐高烧梦魇,求战王速去救命!”
云冽睡得正熟,闻声惊起,眼睛还没睁开,人已经坐了起来。
套上靴子,捞起屏风上的衣裳,边穿边问:“冯先生怎么说?”
“冯先生吩咐婢子唤醒小姐,可小姐醒不过来。”
归雁话音未落,只觉得一阵疾风卷过,眼前一花。
借着月光,依稀瞧见一道颀长挺拔的黑影闪过。
云冽的声音被冷风送来:“走!”
归雁爬起来,抹了把泪,拔腿就跑。
赶到医馆时,征鸿已经哭得眼睛红肿,嗓子都哑了。
归雁一把推开她,云冽俯下身子,轻拍沈青杉的脸颊。
“卿卿,醒醒!是我,擎之!”
沈青杉正梦到云冽亡故,她亲手为他更衣入殓,看到了他那难以启齿的残缺。
耳边似乎想起熟悉的声音,“卿卿——”“擎之——”
沈青杉狂乱地摇头,冷汗将额发浸湿,发丝黏在脸上,狼狈不堪。
她双手乱抓,抓到一双有力的臂膀,下意思死死扣住。
“云冽!你不许死!我不许你死!”
云冽心口一紧,原来她是梦到自己死了,这才被魇住了。
心头泛起复杂难言的滋味,酸楚与甜蜜交织,又是心疼,又是怜惜。
“卿卿,我没死,你睁开眼睛看看,我在呢。”
青苗低哑嘶笑:“哈哈哈哈!我终于知道了!原来你不是不爱,你是不能爱!”
云冽眉头一蹙,心头闪过一丝疑惑。
“什么时候?噢——刘贵妃逼宫那次……对……就是那次……我记得你伤得好重,险些没救回来。”
云冽眉心拧出重重褶痕,刘贵妃逼宫?
可后宫嫔位以上只有皇后姓刘,而且没有贵妃。
“我好后悔啊!我不该救他!他害了我一生,害了我沈家满门!”
“我恨!我恨!”
归雁、征鸿只当沈青杉烧糊涂了,跪坐在床畔,哭成了泪人儿。
云冽却觉得很不对劲,她口齿清晰,情绪激动,不太像是胡言乱语。
“不要喝!有毒!有毒!”
“十一,快跑!别过来!不要!”
“孩子……我的孩子……”
梦魇中的沈青杉,眼前忽然出现侯明珠那畸形孩儿的模样。
一股寒意直击心头,她狠狠打了个哆嗦,喉头一甜,“噗——”地喷出一口血。
“卿卿!”
云冽大惊失色,连忙抱起沈青杉,让她上半身靠在他怀里。
眼前杂乱的画面散去,喧闹渐渐停歇,沈青杉精疲力尽地睁开眼。
“卿卿,你醒了。”
云冽喘了口粗气,一颗悬在半空的心,总算落回胸腔里。
“你怎么样?出什么事了?”
沈青杉就跟死过一次似的,目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