乌沉沉的精铁盔甲,衬得她格外瘦小。
室内燃着火盆,暖融融的,她的皮肤恢复白净,反倒显得疤痕和皴裂愈发狰狞突兀。
“多大了?”
沈青杉怔了一怔,才意识到云冽是在问她,连忙答道:“回元帅,末将过了年就十五了。”
“在本帅军中,‘末将’可不是随口一说的。”
言下之意,军功是要靠自己挣的,不能凭着家门荫蔽上位。
沈青杉低头拱手,毕恭毕敬地行礼:“是,青杉记住了。”
云冽眯着眸子,瞧了她片刻,便收回目光,继续处置公务。
镇南王的嫡母是他的姑母,论辈分,这小东西该称他一声表叔。
战事吃紧,若是把她赶走,万一路上出点岔子,轻则姑母不依,重则南疆生变。
云冽只能留下沈青杉,护着她全须全尾地回京。
至于回去之后怎么惩罚,那就是镇南王的事了。
沈青杉慢吞吞地踱步上前,走到云冽近前三尺站定,定定地瞧着他。
前世初见云冽时,她已是岳王侧妃,只在云冽凯旋当日,宫里举办庆功宴时,她才远远地看过他一眼。
她不知他是何时将她放在心尖的上,只是后来每一次生死关头,他都挡在她身前。
他护着她,护着她的儿子、孙子,可是到死,他都没对她说过他的心意。
直到大殓那日,她才知道,他守了半生的秘密。
不是不爱,而是……
云冽眼角的余光瞥见沈青杉,见她一直盯着自己看,不由蹙了蹙眉。
直觉告诉他,这小东西有点不对劲。
云冽若无其事,镇定自如地处置完公务,才站起身,淡声道:“随本帅去大营巡查。”
“是。”
一出门,冷风呼啸而来,刀子似的,直往脸上脖子上刮。
沈青杉禁不住打了个寒颤,鸡皮疙瘩如雨后春笋,眨眼间窜遍全身。
云冽不动声色地瞟了一眼,随即一抖缰绳,纵马疾驰。
沈青杉连忙翻身上马。
冷风卷着尘沙扑面而来,吹得人睁不开眼。
沈青杉尽量压低上半身,几乎伏在马背上。
云冽朝后瞥了一眼,讥诮地轻嗤了声。
镇南王英雄盖世,儿子也未免太不争气了。
——
出了北城门,前行五里,便是北路军驻地。
东、西、北三路大军,将洪州城三面合围起来。其间各营、堡、寨星罗棋布,消息往来迅捷便利。
沈青杉抹了把脸,“呸”的吐了口尘沙,搓搓冻僵的手,哆哆嗦嗦地下马。
脚下一滑,打了个趔趄。
云冽眼疾手快地拉她一把,眉眼间满是嫌弃。
“多多多谢元帅!”
沈青杉呵呵干笑,心下十分懊恼。
云冽治军严谨,她这么掉链子,他一准儿看不起她。
说不定,还会把她赶回去。
然而,云冽眼里的嫌弃,却在握住沈青杉手腕的一刹,转变为惊诧。
“你受伤了?”
沈青杉连忙抽回手腕,扯了扯衣袖,欲盖弥彰地笑笑。
“没,没有的事。”
云冽面色沉寒,冷冷地盯着沈青杉。
巨大的压迫感,令沈青杉呼吸一滞,迟疑了下,只得从实招来。
“十一皇子邀我打猎时遇刺,我受了点儿小伤。”
云冽眉心蹙起淡淡褶痕,眼中泛起细微涟漪,转瞬便恢复平静。
“你在京中便受了伤?”
沈青杉点了点头,抿了抿冻得发紫、裂出口子的嘴唇,栽着脑袋,闷声闷气地央求。
“元帅,我星夜赶路,跑死了三匹马才来到军中,您别赶我走。”
云冽眯着眸子,若有所思地看着她。
自大云开国以来,沈氏一族便雄踞天南,至今已有上百年。
为了安抚沈氏,历代镇南王都是迎娶公主或郡主,沈氏的权势富贵,早已达到巅峰。
如今南疆安稳,匪寇尽灭,小国臣服,皇上有意削藩。
这个节骨眼上,镇南王的儿子带伤偷来北境,不啻于天赐良机。
云冽转身朝大营内部走去,呼啸的西北风,将他声音送入沈青杉耳中。
冷冽,漠然,不带一丝温度。
“两军阵上,生死各安天命。你不怕死,便留下。”
沈青杉紧走几步,追上云冽的步伐,紧跟在他身后三尺。
她凝视着云冽的背影,字字铿锵:“我不怕!”
巡营一直进行到暮云四合。
回城后,云冽吩咐周世春带沈青杉去休息。
“元帅,我想与您同住。”沈青杉壮着胆子提出。
云冽几不可查地挑了下眉,垂落的眼帘掩去讥笑,点头应允。
也好,他也想看看,镇南王之子带伤偷来北境,究竟有何图谋。
云冽住在瑞雪园的正房,东西厢房都空着,沈青杉就住进了东厢房。
烤着火,她不禁苦涩地咧了咧干裂的嘴。
归雁征鸿都在城外,也不知道她俩这会儿怎么样了。
不多会