每年的十一月份,燕城便已银装素裹,雪掩大地,仅一个喘息便能感到冬意的寒度。沧澜是横州大陆上唯一一个四季分明的国家,也是唯一一个拥有冬雪的国家。在莫玉看来,没有雪,那都不算冬。
那种美到极致的景色是她长大以后,踏遍万水,寻遍千山都再也看不到的。也许是景不对,或者时节,再或者陪同的人,又或者,是自己不对。彼时的她尚不懂得何为物是人非,只知道顶着凉凉的雪花,奔向庭院,那里有着容雅气轩的父亲,眉目温馨的母亲,还有言笑晏晏的哥哥。
当时雪花吹满还未留好的软发,哥哥笑着替她吹去并整理好乱发,然后拉着她的手,并肩站在回廊下,看着父亲伴着母亲的笛声,迎着雪花,舞起剑。
每次父亲舞完剑,母亲便会走到他身边替他拭汗,再递给他一杯新酿的雁城雪。这时,她便会偷偷地喝一杯,为了看哥哥的糗样,再撺掇哥哥喝一杯。可最后却是父母无奈的将沉醉的两人抱回房间。
父亲还会带着她和哥哥进山打猎。有一次她不小心走丢了,因为走累了就躲进一个山洞里休息,结果发现了一只幼虎,就逗弄了一会儿。
等听到外面有人在喊她,她就抱着小老虎寻声找去,就找到了哥哥。当时哥哥远远地看到她,开心得不得了。
近了却突然发现她抱了一只小老虎,急忙问道:“玉儿,你是在哪找到这只小老虎的?”她把情况说明一下后。哥哥着急的说:“不行,你不能再带着它了,快交给我,我把它放回去,不然会招来母虎的。”
可是后来还是被母虎发现了,要不是父亲及时赶到,哥哥就被咬死了。可若不是哥哥,她也已经死了。
后来她问过哥哥,怎么找到她的。哥哥说,可能是龙凤胎兄妹之间的感应。她当时就想啊,一定是的,他们是亲兄妹,彼此之间自然是会有这份羁绊的。
看到哥哥因为伤口,而痛苦的模样。她在心里暗暗坚定了要同母亲学医的念头,她想她一定要好好照顾哥哥的,不然对不起他受过的伤。
可是……可是后来她才知道,他们两个根本不是什么亲兄妹。大概就是从那时起吧,她曾拥有过的美好家庭突然支离破碎。她成了一个外人,在父母刻意又悲伤的隐藏之下从这个世上消失了。
“玉儿,从今天起,你已经死了。”“玉儿,是阿爹和阿娘对不起你。”“玉儿,即日起,你便是我浮生祭的大祭主。”“玉儿,你需要变强,只有变强,你才有可能重新站在人前。”“玉儿,你能再唤我一声阿娘吗?”“玉儿,快走,不要回头。”
“阿娘。”莫玉惊叫着从床上坐起,脸上满是冷汗,眼前却好似停留着梦中那火焰连天的场景。
她擦了擦脸上的汗,轻轻呼出一口气。她已经很久没有做这个梦了。每次做这个梦,就说明,父亲的忌日来了,因为那是一切噩梦的开始。
这时传来敲门声,沉欢急忙询问道:“大祭主可是又做噩梦了?”莫玉沉了沉心思,淡声道:“不碍事。”
沉欢又道说:“可要我调支夜眠香?”许久才传来莫玉的声音,她道:“好。”
沉欢推门而入,走到妆台附近,才看到莫玉蜷缩在床的一角,抱着软被,眼神放空,不知在思索什么。
沉欢调好香,唤了好几声大祭主,才迎来莫玉疑惑的眼神。沉欢想了想说:“明日大祭主便可到佘关,等有空闲,便去落雁坡祭拜一下亲人吧,说起来,大祭主将遗体停放在瑶光寒洞,始终不肯让亡者入土为安,总是祭拜衣冠冢也不是办法,不如……”
“沉欢可有梦到过亲人?”莫玉突然开口道。
沉欢一愣,不知如何说,他自幼便拜了灵台山迦南大师门下,始终为可以成为一个合格的少寺主努力着。是了,他连这种梦都没有做过。可能是禅心既定,万念不入,更可能是因为不知模样,不晓性格,不曾相处,便不知如何做这种梦吧。
“沉欢,我知晓你是一个合格的少寺主,但我想你未必会成为一个合格的大寺主。因为有太多人情世故你不知晓。你不知道这世上为什么有人疼子爱女,有人易子而食;有人生死相依,有人劳燕分飞;有人肝胆相照,有人背信弃义。
这天地下佛寺庙宇何其多,可唯独灵台山佛道不分家。这世上佛法道论何其众,可灵台山只信奉一条‘顺应天意,万物自然’。可这世上还有一个道理,便是‘人定胜天’。我却觉得除了这两条路,总有第三条路走,即便没有,我也会开辟出来。你师父不是不知道我的想法,相反的是,他很早就知道我选的哪一条路。他实在是你们灵台山信条的最好拥趸者,所以他从未阻止过我。”
沉欢看着莫玉,黯然道:“我自是比不过师父的,做不到像他那样……无动于衷。你我自幼相识,你也曾在灵台山小住,览过灵台万千藏书。你不会不清楚,自大陆分离,灵台始立,一千多年来,就连逆天之举都没有成功,你所选的路又怎么能成?”
“有,我便是。”莫玉垂眸道,“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唯一的那一个,我只知道我遇上了一个……很神奇的人。我想沉欢也许知道他,他总是一身紫衣,鹤发童颜。”
沉欢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