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如此狼狈,被万夫所指,他竟是不敢看一眼温泅雪的表情。
不知道怕看到什么,不管是怜悯还是其他,他都受不了。
所有人怎么看他都无所谓,唯独温泅雪不可以。
凌诀天不敢看温泅雪,其他人却都向温泅雪看去。
除了站起来的剑圣孤鸾,四方城主八爷,唯有金光闪闪的冶子和一身鸦青色的温泅雪坐着。
温泅雪垂眸,端着茶盏在喝茶。
从容沉静,就好像身处雅集诗会,唯独不是剑拔弩张的诛神叛乱现场。
他脸上幽静内敛的神色,仿佛他们谈论的话题中心与自己全然无关,好像凌诀天口中说得人根本不是他自己。
叫人一时恍神。
孤鸾收回看向温泅雪的视线,望着凌诀天:“冥顽不灵。”
凌诀天唇角微扬,神情睥睨桀骜:“那么,师尊是要弑神吗?”
他剑指孤鸾。
孤鸾张开手,本命剑凝聚手中:“你两位师尊都劝我信你,如今可见,是他们错信了你。”
冶子皱眉,直视凌诀天,冷哼一声:“你敢。”
他抬手之间,无数法器飞到空中,从各种角度对准凌诀天。
八爷也脸色一变:“诀天你这是什么意思?快跟你大师父认错!”
一日为师终生为父,再怎么偏心孩子,一个敢拿着剑指着自己母亲的孩子,就是谁也偏心不下去。
凌诀天的唇角越扬越高,低低笑出声。
他剑指昔日三位恩师,神情阴郁放肆,低声喃喃:“没关系,这一世全都错了,这些都不是真的。我知道这是怎么回事了,神墓山之战还未曾结束,这里是时间之墟的幻境。君罔极一定在旁边看笑话吧?笑你们这些人,也笑我竟然当真。”
三位圣人皱眉。
冶子:“他真的入魔了吗?”
八爷:“真的跟疯了一样不清醒。”
孤鸾:“先拿下再说。”
他们并未当真要杀凌诀天,正如八爷所说,即便是墟海的预言也不能如此儿戏,说是神子就尊奉,说是灭世之劫就杀的。
他们本意还是凌诀天力量太强,又不受控,想要借此机会给他一个教训。
越是强大的武器就越是需要一个能限制他的鞘来束缚。
绝不可以让他以为自己可以肆意妄为、为所欲为。
但凌诀天并不在乎他们怎么想。
他最恨背叛,也最无法原谅背叛。
一时之间就像又一次回到了九岁那年。
“什么救世、灭世,什么朋友、师尊,这个世界上只有阿雪不会骗我、害我、伤我。”
“这一切都是假的,都是假的。”
“不过,反正很快就无所谓了。”
凌诀天早就打定主意,要让一切回到时间重启之前。
既然如此,这个世界于他而言就只是大梦一场,噩梦也好、幻觉也罢,全都是假的。
那么,梦里的恩怨情仇又有什么关系?
凌诀天一时荒诞一时怨愤,眼底浓得化不开的阴鸷。
“既然如此,你们就全都死吧!”
他剑出手中,万千剑影,所到之处,大乘以下修为尽数重伤。
凌诀天执剑而过,走过的地方没有一个人能活着。
孤鸾等人皆露出震惊之色。
震惊于完全释放的神子力量之强,远超出他们的意料。
也震惊于,凌诀天当真是邪魔劫灭本身,仅是如此,他便不顾念丝毫道义,斩尽杀绝。
毕竟,在座如此多的宾客,只有少数才有资格知道灭世之劫的事,知道墟海最新的预言。
换句话说,纵使是背叛凌诀天,目前明确表明立场的也只是孤鸾和苏枕月而已。
但凌诀天却是不管不顾,对在场所有人,一气杀之!
“果然是邪魔。”孤鸾拔剑迎面而来。
冶子催动法器护阵。
八爷急得要跳脚,但也知道事情至此无法善了。
他立刻召唤出墨笔,飞在半空,开始飞快书写符阵。
盛大庆典。
一片哀嚎逃亡。
死的死,杀的杀。
只有那道鸦青色的身影依旧坐在狼藉的席间,筷子轻轻夹起一块鲜嫩的豆腐。
他放下筷子,有些失望。
天界的豆腐并没有修真界君罔极给他买的新鲜好吃。
苏枕月快步走过来,拉着温泅雪的手站起来。
“快跟我走。”
温泅雪一面跟着他往前,一面问道:“去哪里?”
苏枕月:“神墓山。”
苏枕月召唤出一片巨大的叶子飞行法器,带着温泅雪上去。
瞬间往下界神墓山方向而去。
温泅雪回头。
凌诀天的剑从孤鸾的心口抽出,脚下踩着冶子金黄微胖的身体,八爷不见踪迹,只看到地上沾血的他常拿在手里的算盘。
凌诀天满身狼藉,白衣染血,玉冠打碎,长发散落肩上。
昔日白衣剑仙,转瞬化作地狱修罗。
他漆黑的眼神阴鸷又深情,望着温泅雪的眼睛,露出一个笑容。
那笑容甚至还有几分欢喜