裴湘不知道霍克利是怎么对丹宁男爵解释他主动调查落水事件的初衷的。是打着正义与同情的旗号?还是杜撰了一个合理偶然的契机?
但不论如何,从丹宁男爵开始亲切地称呼霍克利为“卡尔”这点来看,这位美国来的年轻商人已经成功赢得了丹宁男爵的好感与欣赏。
裴湘看完资料后,旁听了一会儿丹宁男爵和霍克利两人的讨论,发现他们的调查思路已经偏向了戴维斯家的敌对势力或者竞争对手,渐渐忽略了艾拉·布朗和罗伯特·布朗这对兄妹,只把他们当做是被指使的棋子。
这两位生来就富贵的先生似乎都有些瞧不起小人物的习惯,对此,裴湘其实是有些不同的观点的。
但她并不能强行命令两位男士按照她的想法行事,于是也只得耐心旁听,顺便记下些人名、职位和派系。
等到丹宁男爵和霍克利的分析讨论陷入某个停滞不前的困境后,裴湘意识到自己等待的机会终于来了。
“父亲,我想说说我的一些想法,可以吗?”
“当然,安妮,”正在锁眉沉思的丹宁男爵忽然听到女儿的询问,微微愣了一下,旋即点头道,“亲爱的,在我面前,你当然可以畅所欲言。”
裴湘腼腆地笑了一下,她轻轻翻了翻手中的一沓资料,略微沉吟后,选择了最直截了当的谈话风格。
“父亲,我想说明几件事。首先,我询问过朱娜,嗯,同时还参考了家里其他女仆的说法,从而发现了一点不同寻常的东西。”
“不同寻常?”男爵挑了挑眉。
“是的。我发现……那天早上我出门散步之前,是精心打扮过的,无论佩戴的珠宝首饰还是选择的衣帽鞋包,都是我最喜欢。父亲,如果是平日里一次普通的、偶然兴起的外出散步,并不会让我那样郑重对待。”
随着裴湘的叙述,丹宁男爵倾听的神态渐渐变得慎重起来。当裴湘说完第一点发现后,他忍不住开口问道:
“安妮,你说的这些细节,确实是和家里的女仆管家们核实过的吗?你那天早上出门前的穿戴,确实是经过精挑细选的?还有,你怎么注意到这个细节的?”
面对男爵的询问,裴湘目露肯定,同时补充道:
“是精挑细选的,父亲。并且据朱娜说,都是我一个人亲自挑选的,并没有像平常那样和她商量讨论过。还有,我之所以知道这些,也是朱娜主动提起的。前些天,朱娜帮我清点整理衣物首饰时,曾可惜过我落水那天丢失和毁掉的随身衣物饰品,说那些都是我的心爱之物。”
“这样说来,戴维斯小姐那天早上出门的目的,或许并不是简单地散步,更像是要去见某个重要的人,或者进行某件你非常重视的事情。如果是去见重要的人……可从你落水失忆到现在,并没有哪个人声明你们之间有过见面的约定。”霍克利若有所思地分析道。
裴湘眨了眨眼,接着阐述自己想法:
“我确实忘了那天早上出门的理由,霍克利先生,也不记得自己是去见人,还是去做什么。但不管有没有记忆,我想我可以肯定一件事,就是作为戴维斯家的女孩儿,是绝对不会如同艾拉所说的那样,因为得知了布坎南先生的某些私人感情关系,就表现得那样激动和歇斯底里。
“假设,嗯,我是说假设我那时候真的感到难过,我可能会忍不住眼含泪水,但绝对不会和一个当情妇的陌生女人纠缠不休。体面地克制住真实情绪并挺直后背昂首离开,那才是一位淑女应有的表现。我相信戴维斯家对子女的教养。”
裴湘的这个说法立刻博得了丹宁男爵的赞赏,他甚至站起身来绕着书桌走了半圈,而后才情绪激昂地认同道:
“我同意安妮的分析!确实如此,也本该如此!那个艾拉·布朗永远不会理解什么是尊严和体面。说实话吧,当我看完资料里记录的那些话后,就感到极其的荒唐可笑。哈,戴维斯家的长女怎么会因为那种女人的几句话就失态到失足跌落水中?卡尔,这就是个一戳就穿的幼稚谎言!”
说到这里,丹宁男爵还特意看向霍克利,明显是想得到客人的赞同与支持。而霍克利也没有让丹宁男爵失望,他立刻用一种格外不容辩驳的坚定语气附和道:
“艾拉·布朗从始至终都在撒谎,我非常坚信这一点。”
——布坎南那样的男人当然不值得安妮·戴维斯为他发疯痛苦。瞧瞧这位小姐失去记忆后“暴露”出的能力和个性吧,等将来哪个可怜男人落到她手中,绝对会被完全掌控起来的。
压下脑海中一闪而过的看热闹想法,霍克利稳重又真诚地建议道:
“但现在的情形是,我们没有足够的证据证明这个众所周知的事实,甚至可能要面临一个……任由艾拉造谣的局面。我担心如果任由事态荒唐发展的话,肯定会对戴维斯小姐的名声造成妨碍的。”
“谁会听一个情妇的胡编乱造?”丹宁男爵拍了拍桌子,嗤笑反问。
只是,嘲讽过后,他的眉目间不由自主地浮上了一层凝重。
安静片刻后,丹宁男爵叹了一口气,神色有些索然。
“好吧,算了,这个时代……这个世道……你说得对,卡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