喊道:“排队!都排队!”
在她的面前,是从家里拿着陶碗陶盆木桶藤框等等一切可以装粮食的村民们。
村民们几乎是全家老少一起出动,连刚会走路的孩子都捧着一个缺了口的碗,他们不知道排队是什么意思,只不断的朝前拥挤,望眼欲穿地看着摆在空地上的“粮食”。
他们不认得这些粮食是什么,但能闻到粮食稻米的香味,知道这些是能填饱肚子的好东西,因此发了疯般的朝前挤。
陈舒吼得喉咙都快哑了,也不见他们维持秩序,只能把村长叫到自己身边来,声音沙哑地说:“让他们老实点,排成长队,就和行军一样。”
“否则粮食就不发了。”
最后一句话把老村长吓得脸色惨白,他连忙叫上自己的几个儿子一起去维持秩序。
好在老村长的话还是有用的——他几个身强体壮的儿子也很有用,村民们终于在老村长的警告下开始排队。
陈舒喝了一口水,开始和草儿娘他们一起给村民们发粮。
红薯土豆都是用蛇皮袋子装好的,虽然村民们带着盛器,但陈舒觉得把蛇皮袋子拆开再分是脱裤子放屁,于是让村民们以家庭为单位过来领粮。
陈舒记忆力很好,她能快速记忆,只记每个家庭特征最明显的那个人,以防他们领过之后再来领。
老妇人排在队伍的末尾,他们的孩子有三个,是村里孩子最多的家庭。
虽然人们都在生,越生越多,可活下来的太少了,为了能让更多孩子活下来,就必须继续生。
很多村民可能生了七八个孩子,可活下来的只有一个。
孩子太脆弱了,他们可能死于食物中毒,死于风寒发烧,死于父母看护不力。
所以即便人们都在生,一直生,可人口并没有增多。
相反,村里的人口一直是在下降的。
老妇人怀里抱着最小的孩子,两个大些的孩子一人捧着一个碗,死死的盯着陈舒身后的蛇皮袋子,以及那些在搬运中从袋子里漏出来的米。
有些小孩会挣脱父母的手和怀抱,跑到陈舒身后捡拾地上的米粒,甚至不会用手擦一擦,捡起来就塞进嘴里,陈舒甚至不知道他们有没有咀嚼。
陈舒连忙拦住那些孩子——谁知道土里有没有寄生虫或者别的脏东西,孩子们就这么吃进肚子里?
陈舒又一次把村长叫过来:“以后你们自己饮水,别直接喝井水,都要烧开后再喝。”
她也不说科学道理,只用村长能听懂的话解释道:“水里有鬼魅施加的诅咒,人要是直接喝了,必然会腹泻腹痛,肚子里甚至会长成虫子,只有用火烧过,沸腾以后才能驱散那些诅咒。”
“你们这里的孩子是不是常常腹泻?身体发热后死亡?”陈舒问。
村长立刻点头,他连忙说:“是是是,贵人,正是如此!”
陈舒:“那便是喝了不干净的生水,还有,平时吃饭前也要洗手,土壤里有虫和虫的卵,人把虫卵吃进肚里,卵就会在人的身体里孵化,到时候你的血肉里都满是虫子。”
村长吓得瞪大眼睛,陈舒:“我是不忍看你们受苦,你信不信我不在乎,你只管到时候告诉他们,听不听也是他们的事。”
“贵人放心,我定当看着他们,不叫他们再喝生水,都要烧开后才能喝。”村长小心翼翼地问,“但烧过的水太烫了……”
陈舒:“……你放一会儿不就凉了?”
村长声音越来越小:“可放凉了,与生水何异?”
陈舒:“……”
她说了那么多,结果村长以为热水能喝,冷水就是生水。
陈舒深吸一口气:“与冷热无关,只有煮沸过后的水能喝。”
村长终于明白了:“多谢贵人。”
他倒是不怀疑陈舒在胡言乱语,他们一生都不会离开村子,眼前所见永远都是附近山川田地,对贵人世族的了解只在想象当中,他们是真的相信贵人世族跟他们不是一样的人。
他们生而低贱,贵人世族生来高贵。
所以贵人知道他们不知道的事才是寻常。
陈舒拍了拍老村长的肩膀,看对方头发花白还在忙里忙外,赞道:“老翁今年多大年纪?如此年迈还亲力亲为,实在不容易。”
老村长连忙说:“小老儿如今四十有二了。”
陈舒茫然了,在这里四十岁就算老人了吗?人老的也太快了吧?!
老村长还有些得意:“附近的村落里,就属小老儿我最长寿,虽然四十有二,可胳膊腿还有力气。”
陈舒舒出一口气:“你们也不容易。”
老村长连连点头:“正是,正是!如今日子不好过呢!”
“若是每年能少收一回粮食就好了!”老村长皱着眉,“咱们的土地再好,也不是今天洒种子,明日就能收获,粮食一年收两回,收粮官来三回,哪里还能有粮食留下?”
他小心翼翼地说:“贵人若是有门路,能见到上头的老爷们,也与他们说说我们的不容易。”
陈舒:“放心吧!”
世族有多少土地,庶民有多少?
一国的财富,大半都在世族手里,老百姓